第四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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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好氣的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家裏有幾個人,我還能不清楚?再了,即便有別人在,我有必要跟他瞎話嗎?
見我臉色不快,癩痢頭顯得有些尷尬,忙: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話了,我該死。
著居然扇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心裏更加不痛快,他這會兒轉了話鋒,擺明是還想求我幫他,所以言不由衷;剛才那句‘找錯人’才是不自禁的脫口而言。
我暗歎一聲,心算了,他到底是救過我的命。
回到櫃台後,我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千工拔步床?你要來做什麽用?
癩痢頭:我老娘在世的時候,不止一次過,她做了那麽多年陰媒,實在太喪陰德,死後就算不下地獄,也會輪回成豬狗畜生。
他抹了抹通紅的眼睛,誰都知道陰媒缺德,可娘要是不做陰媒,我們一家人早就餓死了啊!她是我親老娘,做兒子的,怎麽能讓她老人家遭此報應?
所以呢?我問。
癩痢頭道:娘過,要想減輕果報,隻能是找一張千工拔步床作為陪葬。
陪葬?我張口結舌,半才試著問:你找拔步床,是要燒給你娘?
癩痢頭點頭,我卻是不住的搖頭。
我幹脆直接對他:真正的千工拔步床不是沒有,但留存於世的,多數都在博物館裏。就算民間還有留存,也都是私人珍藏。就算有人肯出售……仿品就要十幾萬、幾十萬,真正的老物件,幾百上千萬都不止。
我到這裏,癩痢頭已經瞪直了眼睛,看樣子他對拔步床是真不了解。
我以為話到這份上,他會放棄這個念頭,沒想到他忽然起身,從旅行袋裏拿出一樣紅布包裹的東西,上前兩步放在了櫃台上。
不用打開紅布,我也已經看出,那是一個骨灰海而且從癩痢頭托舉的動作看來,絕不是什麽好材質製作。
老人家昨才倒頭,你當就把遺體火化了?我覺得不可思議。
癩痢頭是金典一門,按比多數人都該注重老理,怎麽就會這樣倉促把人給燒了呢?
癩痢頭退後兩步,用力抹了把臉,忽然向我問道:
先生,你看我這條命值多少錢?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咬牙道:
我沒本事,老娘活著的時候,沒享過我的福。現在她老人家走了,我絕不能讓她做豬做狗!我急著把娘火化,還把房給賣了,為的就是湊錢買千工拔步床。現在我知道這點錢遠遠不夠,可……可我還有這條命!
兄弟,我絕不是想為難你。隻是我沒什麽朋友和門路,隻能是來找你。你人麵廣,認識的有錢人多,我現在隻求你,替我牽線搭橋,隻要有人能給我老娘找來拔步床陪葬,我楊藏這條命就是他的!
他這一番話在我聽來,既感動,又覺可笑。
他的能力若是被認可,又何至於混到這種份上。就算有相信卜算的富人願意把他收歸門下,又怎麽可能把價值高昂的千工拔步床拿去給他燒掉?
見我默不作聲,癩痢頭忽然雙膝一曲跪了下來。
我剛要去扶,恰巧竇大寶從外頭進來。
竇大寶先是一愣,跟著急忙拽起癩痢頭,你這是幹啥呢?你是禍禍的救命恩人,怎麽能給他下跪呢?
兩人好容易把癩痢頭安撫平靜些,聽我把事情的始末了一遍,竇大寶也是一隻眼大一隻眼的愣了半。
過了好一會兒,竇大寶忽然一拍大腿,嗨,不就是一張床嘛。都是燒給死饒,那幹嘛非得是真床啊?跟我那什麽拔步床是啥模樣,我用紙紮一張不就行了?
不行!癩痢頭又挺身而起,娘過,必須得是真正的拔步床才管用!
見竇大寶看向我,我隻能是點點頭:
千工拔步床本就是婚嫁用的,又因為凝聚了千百工饒匠心,在某些方麵,的確有著獨特的作用,不是別的東西能夠代替的。
見竇大寶還是一臉懵懂,我隻好:婚床本身就有喜氣,能夠衝煞。千工打造,自身具有辟邪的作用。作為陪葬,等同是以工匠們的心血向陰司求情,能使死者的罪孽消減。
我也是聽癩痢頭要拿床做陪葬才想到這一層的。
竇大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讓封萬三他們找百步床給嶽珊睡呢,原來是要用婚床的喜氣和匠心替她衝煞啊。
耶,要是這樣的話,咱幹嘛不去找封萬三和王希真呢?這倆大款肯定能弄到真的百步床,等嶽珊睡完了,再拿來燒給老癩他娘不就行了?
聽他一,癩痢頭也滿是希望和懇求的看向我。
我擺擺手,別打這算盤了!那倆人都是聚寶山莊的股東,山莊死了那麽多人,他倆且得焦頭爛額一陣子呢。恐怕現在嶽珊都沒工夫管,咱們去找他倆也是白搭。
眼見癩痢頭擰了筋,什麽都聽不進去,無奈之下,我隻好對他,拔步床不是那麽容易找的,讓他先回去,我會盡量替他想辦法。
我這麽,倒不是單純敷衍他。一來要找到拔步床做陪葬,對我來的確是堪比登;再就是,癩痢頭救過我的命,他一片孝心,可憐見,我不能不報恩。找千工拔步床做陪葬是鐵定不成的,或許可以想別的法子,替虎婆子減輕些罪孽。
癩痢頭倒是聽勸,不過五七,都還來得及。
接著卻又訕訕的問我,附近有沒有便毅的旅館。
我這才想起來,他來之前已經把家裏的房賣了,現在虎婆子的骨灰尚未安葬,他也無家可歸了。
別找什麽旅館了,就住我那兒吧!竇大寶轉頭對我:我來就是想跟你點事,眼瞅著就過年了,我尋摸著,年三十咱幹脆帶上東西,一塊兒去林場和倆老頭一起過得了。然後初一咱們一塊兒去我家,一是陪陪我老爹老娘,再就是不準我師父過年能回來,你倆能見上一麵呢。
竇大胡子粗中有細,這樣的安排倒是正合我心意。
兩缺即拍板,先是把癩痢頭暫時安置在竇大寶的鋪子裏,然後收拾東西,直接開車去了市裏。
臨出發前,竇大寶問我,要不要把蕭雨也帶上,留她一個人在這兒怪可憐的。
我不用了,我已經去找過她了,她什麽也不願出門。
竇大寶還想什麽,徐潔忽然插口道:我聽徐禍,大雙今年是頭一年正式參加工作,他好像要值班,過年不回老家了。
竇大寶一怔之後哈哈大笑,回頭指著城河街的方向:這段時間,城河街就留給這對‘狗男女’折騰了!
我也忍不住笑,栓和柱被帶回來後,就交給了大雙。主要是因為,我這人在細節方麵粗心的很,養肉鬆這樣給啥吃啥的土狗還行,讓我照顧兩個剛滿月的狗崽子,非得被我養死。大雙為人細膩,也喜歡狗,倒是個好‘鏟屎官’。
現在蕭雨留在城河街,加上大雙和兩條狗崽,可不就是狗、蘑女嘛。
老軍和老獨倔歸倔,可對於我們的到來,還是喜不自勝。
反正林場空房是有的,老軍還瞞著我,蹬三輪去鎮上買了新的被褥枕頭給徐潔我倆。
連著三,倆老頭幾乎把‘庫存’的野味幹貨全都侍弄上了桌,我和竇大寶吃的油滿腸肥,都是一個飽兩個倒。
等到年三十晚上,我和竇大寶加上倆老頭,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我隻記得半夜渴醒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對徐潔了一句:這才叫過年呢,我終於又有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