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過去

  1086年3月6日學院禁閉室

  “98……99……100……唔！”


  終於，在完成了百餘個俯臥撐後，我體力不支著倒在床上，紮人的棕墊，潮冷的床鋪，發黴的牆角，暗淡的光線，現在，這是我所擁有的一切。


  “呼……呼。”


  “老兄。”看著氣喘籲籲的我，站在門口的門衛悠然自得地問著，“你說，你天天三個‘一百’，何必這樣呢，自討苦吃。”


  “嘛，沒辦法，一天不做，渾身就發癢。”我勉勉強強地坐了起來，“我跟你講，以前，我的教官天天這麽折騰我，你信嗎？”


  “嗬。”他笑了笑，“你怎麽進來的，我聽說，你把看門站哨的小學妹勒暈了，自己偷偷跑出去找了一上午樂子？不過不大對勁啊，看了你快一周了，我覺著，你不像那種人呀。”


  “呼！”我咬咬唇，雙臂撐在大腿之上，看似是在調節呼吸，隻是在盡量避免自己不受控製的回憶。


  “你想知道？哼。”我無奈著苦笑以對，“就跟你說的一樣，我自找苦吃罷了。”


  說來，也是奇怪，我原以為，那場大火，還有戴爾莉婭的魂魄，他們，一定會在某天晚上前來索我的命，直到楓彬語少爺自我了結。


  可惜，不僅是她，還有她母親那令人發指的慘叫，她們都在夢境裏消失了，愧疚，罪孽，在那場爆炸後，都被名為仇恨的業火燒的一幹二淨。


  這幾天，我睡得格外的好。


  “抱歉，老鐵，無意冒犯。”


  “無所謂了，誒，有水嗎，我渴的慌。”


  “哈，您還真是不客氣啊……”


  門衛正打算去取水，熟悉的女聲便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不用了，喝這個吧。”陳一手插袋著站在不遠處。另一隻手上，則拿著一瓶灰褐色的瓶裝水。


  “……”門衛愣了會兒，“同學……”


  “給……”陳沒等他將話說完，就從口袋裏甩出一張白紙，高冷而又失禮，那是探訪禁閉學員的申請。


  “謝了，老姐。”我坐到鐵柵欄前，將她手中的飲料一飲而盡。


  “哈！唔，好爽。”


  “……”


  “？幹嘛？你這樣看著我。”我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臉，“沒洗幹淨嗎？不好意思，條件有限啊。”


  “你……沒事吧。”陳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她的眉頭皺了又皺，端詳著，似乎要將我的掩飾與偽裝看穿到底。


  “嘛，少見啊，你這麽貼心。”我扣了扣那頭有些散亂的白發，打趣道。


  “少來。”


  “我沒有。”看著她略微動怒，我連忙解釋著，“我好得很，死不了。”


  “……”


  陳默默無語著，她那樣的表情，我這輩子隻見過這一次，那是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擔憂，又好似無力回天的自責與憂愁，就如她孱弱的母親一般，溫柔，隻不過是在表麵強硬之後。


  “……”


  “謝謝你，陳。”我露出一個值得信任的微笑，“放心好了。”


  “對啊，要是你能讓我們省點心就好了。”


  “黑呢？”我突發奇想地問了問，即使知道，老師不太可能會來看我。


  “找她們家小姐去了，她想找她的老爺幫忙，說不準，能幫你減輕處分。”


  “意思就是說，情形不容樂觀咯。”我擦了擦嘴，明知故問著，開除，乃至坐牢，嘛，到底是哪一個呢，嗯，那時的我如此想到。


  “……”真是難能可見呢，在學校裏一向苦口婆心的她，今天卻如此的沉默寡言。


  我們就那樣四目相視著，無需言語，無需表情，她看得出，那埋藏於我心裏的煎熬和苦楚，我也知曉，陳飽含著傷痛的不舍與憐惜。


  “照顧好自己，聽見了嗎？別老是和教官們吵架，你知道，黑她本來不壞。”


  “你少跟我說這些。”


  “不呢，現在不說，可能以後的幾年裏，我就沒機會了。”我伸出手指，在她挺拔的鼻子上掛了一掛，柔嫩的皮膚順著指姆，輕輕觸碰。


  她沒有抵觸，隻是百依百順著，即使那個動作，隻在一時之間便已經完成。


  灰色的世界裏，白光颯颯，塵埃飛揚，隻剩下我們，麵對麵，站在彼此的身旁。


  好久以前，我便想過，就這般陪著她，周遭，就隻有我倆，可好巧不巧，這一次相見，盡是在這樣寒蟬的環境下。


  “結論過早了，楓同學。”走廊的盡頭，漫長的陰影裏，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略微戲謔地說著。


  陳站起身，“校長好。”


  定睛一看，入學儀式的往昔場景曆曆在目：整齊的軍容，昏沉的天空，嘶鳴的白馬，還有馬上，那位白發揚揚，年近花甲卻又怒目圓睜，手執重劍的老人。


  對啊，我們的校長……


  “校長好……”我漫不經心的站起來，做出一個有氣無力地軍禮。


  “嗯”他和藹地點點頭，沒了典禮上那往昔的莊重與嚴肅。他更像是一位白髯雪眉的爺爺，門口下棋的老人，裹著厚厚的灰色風衣，隻有那腰間懸停著的兩把焊接感十足的太刀，讓人意識到，校長大人，寶刀未老。


  嗬嗬，是啊，曾經，那宛如戰神的校長。


  “借一步說話，如何？”他神秘地對我笑了笑，“你會知道的，你和這位同學，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