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過去

  “呼……呼……”我大口地喘著粗氣,保持跪姿,看著一旁破碎的玻璃。


  “混蛋!”


  “唔!”感覺鼻梁斷裂,頭暈目眩。


  “克萊爾!”亨德裏克斯趕忙上前,想從後麵拉住這隻已經失去控製的瘋狗。


  她毫不猶豫,騎在我身上便又是一記友情破顏拳。


  “你都幹了什麽!?”


  “冷靜點!小克!”


  克萊爾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那是她真正憤怒的樣子,狂風驟雨般的拳頭落在我的臉上。


  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


  人質們惶恐萬分地蜷縮在一起,害怕地啞口無言。


  “嘭!”


  又是一拳,轟擊在鼻骨上,覺得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鼻腔裏流入喉中。


  “咳……咳咳……”我難受地咳著嗽,血沫噴灑在克萊爾的防毒麵具之上。


  “你在屠殺!”那魯珀低吼著,憤怒,透過她直聳的尾巴和低沉的嗓音,收入眼底。


  “夠了!都停下!”老亨使出全身力氣,將克萊爾抱了出去,“楓救了所有人!否則……”


  “那我寧願被炸死在這裏……”克萊爾怒目圓睜地看著滿身血跡,灰頭土臉的我。


  “你以為……做這種舍棄,就能顯得自己人畜無害,是嗎,楓彬語……”


  “……”我沉默,雙手顫抖,回憶著方才,那人質被扔下樓去時,扭曲而又恐懼的表情。


  “一年了,你做了我們一年的隊長,有些事,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想一想,剛剛那一幕,到底是你無可奈何,還是一廂情願。”


  “你不會懂!咳……”我嘶吼著,“別把自己當聖母,德克薩斯!”


  “我不會那麽想,但我也絕對不會包容一個草菅人命的惡魔。”灰色的眼眸裏折射著自己瘋狂的經曆。


  她不會原諒過去,不會原諒自己。


  “少說兩句吧,都少說兩句……”亨德裏克斯不依不饒地拉住將要脫弦而出的克萊爾。


  直到錢帶領隊伍,撤出這裏的所有,宣告行動順利結束。


  後來嗎,後來的事,我記的不多了。


  我被攙扶著走出使館,人質們被押倒在草坪上,救護車,消防,還有警車的警笛交相輝映。


  萬幸,在煙霧的掩護下,沒有攝像機拍到那血腥的場景。


  所有人都在恭慶維多利亞的幸運與長壽,都在為這次不可思議的行動歡呼雀躍。


  但我知曉,這沒什麽好炫耀的,就如議會頒給我的那枚維多利亞帝國勳章。


  在炸彈即將爆炸的那一刻,碰碰運氣,也許,我會救下更多,可我依舊選擇“忍痛割愛”。


  我不能再讓悲劇發生,不能再讓貧民窟的那一幕重新上演。


  可為什麽,我依舊後悔莫及……


  “世界上的一切不利情況,都是因為當事者能力不足導致的。”


  “無法舍棄兩方中的一方,這不是善良與溫柔,這隻是軟弱和無用。”


  我曾以為這兩句話傻的可笑,可現在,它們卻能遊刃有餘地撕破我的偽裝。


  那天傍晚,坐在返回赫裏福德郡的黑色軍車裏,我感受不到一絲的欣喜,我感覺得到,隊友們都在注視我,但從他們的眼中,我看不見敬意,看不見賀喜,我看見的,是不可思議。


  目光炯炯,心如刀割。


  我顫抖,低頭,看著染了鮮血的雙手。


  那副軀殼,不屬於我,像是屬於,另一個惡靈。


  幾天後赫裏福德郡軍事基地 pm8:00

  坐在停機坪外,吹著續續微風,舒服極了。


  手中的這塊懷表也有些時日了,很幸運,剛來到這裏,教官們例行檢查背包時,它沒有被扔進垃圾桶。


  它的指針停留在其主人逝去的那一刻,從那時起,我便再也沒有為它上過發條。


  它與她一樣,仿佛從未來過這世上。


  耳邊,傳來年幼時,母親哄我入睡的童謠。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上北邙。”


  “狡兔死,良弓藏,吾之後,君複傷”


  “喲……”


  是亨德裏克斯。


  他緩步走來,坐在一旁。


  “你的……”


  我扭頭看去,一遝白紙之上,擺著一瓶碳酸飲料,旁邊,是一枚印著維多利亞國徽的騎士勳章。


  “刺啦……”亨德裏克斯扭開手中那瓶水,咕嚕咕嚕,直下虎口。


  “議會想質詢,甚至想起訴你,因為你沒有必要殺掉那個人質。”


  “結果呢?”


  “結果?結果被軍方一票否決了唄,軍事法庭覺得你有處理此事的權限,換做誰都會這麽做。”


  “嗬,說的好聽罷了……”


  “是啊,不過,可惜了……”


  “可惜什麽?”我好奇的問道。


  “可惜……那人質的老婆自殺了。”


  “……真的?”


  “嗬,你猜……”


  他沒有一絲笑意,宛若一位看破紅塵的飲者,但願長醉不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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