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過去

  眼中的色調，快速變化著，方才還是現代立體的城市風光，眨眼間就變成了綠茵遍布的農村景象。


  不知不覺，來維多利亞，已經五年了。


  五年……


  目光呆滯地向窗外望去，幻覺卻油然而生。


  熟悉的身影一個又一個浮現在眼前。


  驀然回首。


  那是黑，她隨意地站在路旁，手持弓弩，那雙令人發指的金色瞳孔散射著詭異的紅光。


  是陳，她好像是在發呆，勾著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無精打采的樣子，我知道，你一定，又在想塔姐姐了。


  那又是誰？哦，是我那該死的長官，那副吊兒郎當的坐姿，還有這吞雲吐霧時的誇張姿勢，嗬，絕了，這世上，再也找不出另一個和你如出一轍的老不死了。


  郊區的景色，由農田，樹木，還有蜿蜒曲折的公路組成，明明，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這些賞心悅目的旖旎風光卻依舊沒有絲毫變化，就連這笨重的公交車也是那樣，顛簸的頻率還是這般富有節奏。


  東西，都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而來人，卻早已各奔其路，天各一方。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兩旁的綠樹紅花飛快地擦過我的臉頰，前方的路，時而柳暗花明，時而豁然開朗，直到最後，喚起腦海中少女瘦弱的身形。


  “吱……”


  急刹，公交車出人意料地提前停下了，將楓彬語從如夢似幻的想象中喚醒，環視四周，車上除了司機和售票員，早已空無一人。


  “先生。”坐在副駕的女人轉過頭來，“到站了。”


  “……”仔細想想，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車輛會提前停下，因為幾年前，作為終點站的貧民聚落消失在了一場“驚世駭俗”的爆炸之中。


  “嗯……”我慢慢走下車，站在車輪胎所卷起的漫天黃沙中，環視四周，這裏的一切，記憶猶新，而又令人沉迷。


  我知道，要見的人，就在前麵。


  走，走在這條已經滿是青苔與碎石的濕滑路麵上。


  看，看著周遭被雨水洗刷得殘破不堪的樺木房簷。


  “已見鬆柏摧為薪，更聞滄田變成海。”


  炎國的大詩人，也一定親眼看到過這般破敗不堪的慘象。


  以前，映入我眼簾的，理應是臭氣熏天的垃圾和苟且偷生的老鼠，可現在，這裏已經不是那個充滿死亡與疾病的街區了，大自然的眷顧，使得它充滿生機，安詳寧靜，就像是，一片住著精靈的永生森林。


  她的家，就在前方，我視野可及的地方。


  那裏，早已沒了搖搖欲墜的茅草小屋，取而代之的，是一成片潔白無瑕的曇花花叢。


  就像是這片森林裏嵌入的耀眼珍珠，坐落在沒有人煙的世外之地。


  我來的真是時候，有幸欣賞到這轉瞬即逝的花開時刻。


  “沙……沙……”腳步，像是落葉隨風起舞的韻律，沙沙作響，悠然回蕩。


  走到叢中，單膝跪地，清香，似少女的溫存，躍然紙上。


  “我回來了，戴爾莉婭。”


  我瘋瘋癲癲著自言自語道，在我以為永遠不會回到這悲劇發生的地方時，又不受控製地想念起她。


  “抱歉，這麽久了，才回來看你呢，看看，我帶了什麽，你和比列，最喜歡的蛋糕。”


  放下蛋糕，雙腿盤坐在地上，就好像那已經死去的人，此時此刻，正麵對著你一樣。


  “……”


  “……”


  沉默，因為不知所措。


  想懺悔嗎？懺悔這些年來的暴虐無道。


  想……


  要闡述嗎？闡述內心深處的彷徨無助。


  想……


  可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她已經很累了，為什麽，還要把負麵的東西傳遞給她呢?

  對呢，就這樣陪著她就好了，她不一直，都希望你陪伴著她嗎？就算你知道，一襲白裙的她，再也回不來了。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又開始了，這瘋瘋癲癲的自話自說。


  “或許，把這件事做完，我就能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了，不是嗎？”香味衝入眼裏，擾得人淚眼朦朧，心扉徹痛。


  “抱歉，我還是沒辦法，放下仇恨，如果是你的話，你一定會來苦口婆心地勸我，和陳一樣。”


  “我永遠都不會回頭了，但，不用擔心我……”我咬了咬嘴唇，會心地笑了，“衛道士，已經知曉，他要保護的，究竟，是什麽。”


  “等著我。”


  起風了。


  花瓣飄落，拂過肩頭，溫和的微風像是她柔軟的身軀，從背後抱住這個渾身是血的惡魔。


  曇花瓣飄過的地方，戀戀不忘。


  白月牙盛開的時光，亦有回響。


  贖罪的路上，我並不會孤單。


  我一定，會比任何人走得更為淒慘。


  但隻要這樣，相擁而語，伴你好夢，就足夠了。


  曇花開，月輝染。


  晚安，戴爾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