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過去

  1089年4月25日(陣亡將士紀念日)


  倫蒂尼姆陣亡將士紀念碑

  紅色的罌粟花,擺滿潔白的十字架旁,細雨之下,聖潔無瑕,鮮豔奪目。


  “啪嗒……”


  “啪嗒……”那些雨水,宛如女神的淚眼,一滴一滴,匯聚一起,順著我的帽簷,墜落在地。


  麵前,那具披著維多利亞國旗的盒子之下,躺著一個命運多舛的魂靈。


  “我必須去,楓彬語。”


  “你留下,克萊爾,老亨還需要你來照顧。”


  “不行!那是錢的葬禮,我必須……嘶……可惡。”


  “歇會兒吧老姐。”我將她穩穩當當地按在椅子上,看著她那張滿是彈孔與繃帶的右臉,她想用手去使勁壓住傷口,可我及時將她拉住,我知道,霰彈造成的創傷,還在慢慢愈合。


  右眼沒了,但所幸,命保住了。


  “你了解我,楓。”克萊爾氣喘籲籲,待她穩住呼吸,這事事要強的女人卻好似在對我屈膝求情,“讓我去?求你了。”


  “對不起,克萊爾。”我隻能幹巴巴地道歉,“就當是看在錢的麵子上,好好養傷,好嗎?”


  “……”


  “亨德裏克斯差點把我殺了,你知道的克萊爾,你,還有他妹妹,你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


  “這……”


  “好好陪陪他吧,他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沒有你。”


  “嘭嘭嘭嘭嘭嘭……”


  鳴槍了。


  震耳欲聾的回音將我從回憶中喚醒,大理石製成的精細地麵上,罌粟花瓣朵朵飄揚,像是陳暉潔新年旗袍上的錦繡,花枝招展,如沐春風。


  “你真的沒問題嗎?”


  “怎麽?你還在擔心什麽?怕我把你甩了?”


  “你是覺得自己受了傷,我不敢收拾你,嗯?”


  “哈哈,算了,陳,沒必要~”我看了看自己被醫用器材“五花大綁”著的小腿,無奈地歎了口氣。


  “說好的事情,別忘了。”陳雙手抄胸,露出怨婦般的神情。


  “你是我媽嗎?,我媽都沒你這麽囉嗦,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疼!陳總!陳總!別扭耳朵!別扭!哦哦哦哦!”(不可言狀的雪虎慘叫。)

  恢複的可以,連挨打都是這樣的生龍活虎,活蹦亂跳。


  “砰砰砰砰……”


  禮炮的響聲回蕩在紀念碑中央,那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吞噬著點點滴滴的水雨,像是戰場上的禿鷹,啃食著亡靈的遺體。


  衣著簡雅的王室成員步伐沉重地走上階梯,緩緩彎下腰去,將手中的罌粟花,別在紀念碑的前方。


  “嗚嗚嗚嗚嗚嗚嗚——”


  悠長的號角聲吹散了四處覓食的白色信鴿,它們扇動著翅膀,透明的雨滴落在那雙潔白的羽翼上,碎為凡塵。


  我很特別不是嗎,相比於那些高大挺拔,身材高挑的士兵來講,這條受傷的腿,顯得我格外的囧惑。


  但我必須站在這裏,就好似那時的他,隻身一人,擋在外敵前方。


  還記得嗎?黑教你的那些殯葬禮儀。


  對,就是這樣,就算現在的我接近殘廢,也要忍著骨骼再次斷裂的疼痛,順著一旁士兵的節奏,後撤步,緩緩彎下腰,張開雙臂,抱起烈士的骨灰盒。


  “哢!哢!哢!哢……”(整齊如一的腳步聲)

  沉重的哀樂奏起,我拖著這條一瘸一拐的腿,踢著滑稽的正步,忍住如螞蟻啃食般的傷痛,行走在濕滑的路麵上。


  這是你教我的,就算是跪著,也要把自己選擇的路走完。


  我看見,你的遺體所經之處,學生,貴族,還有那些普普通通的工商士農,他們紛紛脫下自己的帽子,微微頷首,為你的不幸感到惋惜與悲痛,很榮幸,也不再寒心,因為死去的人,依舊會在和平年代被人們所銘記,他們不再把你的犧牲當做義務,你不再是烏薩斯無家可歸的喪門犬,也不會是維多利亞長眠青山的無名鬼。


  “死者的遺囑不是要報仇,而是要永遠不再有。”


  “嘩啦……”


  站在這方棺材前,我彎下腰,和禮儀隊的士兵們一起,將手中的骨灰盒,慢慢放入其中。


  顫抖的右手再度舉起,這一次,我不再應付了事,不再草草行禮,我從沒有如此慎重地對他人行過軍禮,在過去,我隻會目無尊長地以為,那是毫無用處的過場與流程。


  錢,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在替你找到那個叫“凱爾希”的醫生前,我絕不輕易倒下。


  我答應你,會帶著你的罪孽,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烈焰,依舊燃燒。


  鮮花,依舊怒放。


  “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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