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刻骨的絕望與疼痛
絕鈺跳完,破天荒交代給荷花收場,自己笑著退場。有些事,哪怕隔了多年,依舊痛。她想到的不是青梅竹馬相伴無憂的年少,而是顛沛流離不得不的分離和那晚刻骨的絕望與疼痛。時隔八年,縱然別人眼中她依然是個傾倒河山的美人,她知道,她老了。二十八了,並且心早就千瘡百孔。
直奔閨房,太過了解,所以並不意外一身白袍,右臉刀疤的男人坐著等她。他還是神色肅穆,一臉正義,她卻已由大愛到大恨。
絕鈺開口就是撇清關係的姿態:“貴寨青色之死,實屬意外。不知大寨主為何找上門來?”
英雄難過美人關,浩浩蕩蕩如夏朝歌,也有柔情之時,仿佛並不在意青色的死,定定凝望眼前人,喃喃:“阿鈺……”
如心上紮針,絕鈺狠狠關上門,站在門邊,麵色狠絕:“不要喊我阿鈺,八年前你已經失去了資格!”
夏朝歌從舊夢驚醒,到底知道歲月不饒人。恨如藤蔓,歲月使其繁盛。當初的事他知道得影影綽綽,等到他脫離險境去找阿鈺的時候,早就不見蹤影。再重逢,就是刀光劍影。
念舊如夏朝歌,還是反常到底:“阿鈺,這些年你不曾願意好好聽我說。關於八年前的事,我隻說一句,我夏朝歌不曾負你。”
絕鈺冷笑,優雅輕慢地坐到他對麵,閑散地與他對視:“夏朝歌,你怎麽還認為我對你餘情未了?你在我眼裏除了青禾寨大寨主就什麽都不是,我讓你在這裏,不過是我融暖舞坊想安安靜靜做生意,不想惹到你們江湖上的人,百口莫辯。”
“既然如此。”夏朝歌一如既往將那些過往、柔軟的感情深埋,“阿鈺,我不會輕信你。”
“說得好。”絕鈺纖指指向門,“好走不送。”
夏朝歌歎氣,估摸著這個時候青衣也差不多和蘇小乞談好了。起身,慢步到門邊,終究還是回頭勸告:“阿鈺,我知道你選的路,我早就沒資格左右。我隻勸你,留條退路。到時候我會心軟,青衣可不會。”何況他不會心軟,離開這個彌漫絕鈺桃花夭夭的香味的房間,他又會如常。
絕鈺並不回話,眼睜睜看著曾經朝思暮念的男人離去。一時難堪舊情,追出去。帶著一身桃花,追著一個快速消失的男人。除了盈盈的月光和寂靜,還有什麽?
黯然,在後院閑庭漫步。
絕鈺一時分心,直到從後門偷偷溜進的陸琛寧沒頭沒腦和她相撞,才回過神來。觀察力還是敏銳的,小姑娘懷裏抱著幾個油紙包,油膩膩的,散發著鹹膩膩的氣味。找回威嚴,質問:“你私自出舞坊,有違規矩!”
陸琛寧哪裏知道這麽倒黴,剛躲過青衣公子的“碎碎念”,又撞槍口上了,傻不拉幾地笑,將食物舉得高高的,委屈帶點撒嬌:“絕鈺姐姐,今天一天沒怎麽進食,又全在練舞。我這不大晚上餓了,所以偷偷溜出去……”她輕輕蹭絕鈺桃花怒放的衣袖,賣笑討好:“下不為例。”
早就杜絕葷欲,絕鈺後退一兩步,“你是我救得,偏袒一次無所謂。但下次被嬤嬤發現了重罰我可不管。回去吧,吃了早點睡。”
險險通過,陸琛寧連連應好。沒走幾步,絕鈺頗具母性的溫柔嗓音再度響起:“桃花。”
回頭,不解,大眼睛滴溜溜轉。
“在這裏,是和過去徹底作別。”說完,本身因為夏朝歌的出現早就倦了,絕鈺示意她離開。
陸琛寧重重點頭,繼續走在路上,心已惶惶。
的確,桃花和青衣、夏朝歌也許有關係,但是絕鈺更願意相信桃花是個脆弱無依的小丫頭。
一回房間,晴暖迫不及待追問去哪怎麽了,很是擔憂。木蘭鎮靜多了。陸琛寧拿出打包的肉菜,笑嘻嘻討好:果然還是青衣的招好用。
晴暖並不餓,更怕晚上進食影響跳舞,寧願遠觀吞口水。反觀木蘭,細致吃起來,仿佛剩菜是原裝的山珍海味那般細品。陸琛寧是早就飽了,那飛來飛去還有頭腦風暴就當飯後消食,草草洗漱就入夢了。
第一次,夢裏全都是慕容忘川。一個小丫頭,每次都緊緊攥著他的衣角,甜甜脆脆地喊師父。而他總是冷然,讓她做各種各樣狠毒惡心的事,她哭,他從來冷眼旁觀。她遇到危險,他從來都是第一時間趕到……竟然是,相依為命!明明知道那是蘇小乞的記憶,緊闔的眼皮下依舊不斷流出淚來。一滴,一滴,濕了枕頭,濕了誰的眼。
當然是慕容忘川的。慕容忘川冷眼看著獨孤和塵先他一步帶走蘇小乞,冷眼旁觀他們親昵。冷眼旁觀她入夢的惶恐與淚水:他要的,從來都是百毒不侵,毒死萬人的蘇小乞。
醒來陸琛寧對夢印象不深刻,大概記得些,因了對慕容忘川的忌憚,選擇性忽視。青衣公子給的任務是先安分幾天,最好取得絕鈺的信任,挖出背後千絲萬縷的聯係。
她記得,她剛吃完,青衣受不了她滿嘴油膩,竟然親自動手為她輕柔擦拭油漬,她呆呆傻傻,差點臉紅心跳,為了分散注意力就問他:“為什麽融暖舞坊一定有問題?”
“因為你沒問題。”青衣有點搪塞的意味,背後的事不適合更不該跟她說,回憶起相處的片段,推測出這個小丫頭最想要的是別人的信任。
純粹而直接的信任。陸琛寧終於深深體會為什麽女人都愛聽甜言蜜語了。被懷疑,被逼迫,突然有個人那麽相信自己,她真的很受觸動,全身都有一股暖流上湧。如果說,夏朝歌是和楚朝歌名字相似,那麽青衣公子給的感覺,亦是如出一轍。
嘴角微揚,終歸太冷。他還是給對了!在位者,必須取信於民,這理,他向來深味。後來他送走她,之前的愧疚也淡了。就是冷,蒼涼。
襲一身青衫,站在高處俯視清河鎮的一角,到底覺得人心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