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司苑局也有春天
越說越激動,害怕自己情緒太過激亢,我特意停下來,一邊緩解自己內心的情緒一邊小心的觀察著王凝覺的表情,聽了我的話,他的眼神裏有著不同尋常的驚訝,沒有說話,眼睛也是盯著手中的白玉茶杯,許是對我的另個世界的言論有些詫異,他是沉海的徒弟,應該是明了那個逆轉時空是怎麽一回事,又或許他也有這種能力。
“對不起,我有些激動了,我說這麽多隻是想讓你明白,你的怨恨真的不必針對我,你不願意,你要反抗你師父,你不娶我便罷,你用盡辦法對付的我,是個比你更無法對自己的人生做主的可憐蟲,請你高抬貴手好嗎?你要的目的都達到了,你隻輕易地表演了一場,便讓我愚蠢的喜歡上你,然後再把我狠心放逐,你對我多少的怨恨都可以隨這個而了結,我確實是想憑借你的力量而讓自己順利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是現在我知道不可能,我也放棄了,為何還不能讓我隻是苟且而卑微的活下去,我又有什麽錯到讓你恨徹心扉,連這點安份也不給予我!”對不起,我還是沒能忍住,最後的一句話我幾乎是用低吼的。但這真的比我以前的性子收斂了不少,環境造就人的性情,想來真的如此。
王凝覺聽了冷眸裏閃過一絲奇特的眼神,很複雜,解讀不出是何情緒,他麵容仍沒有表情,語調不輕不重地說:“如若我真不給你安份,你現在應該是在另一個更受迫的環境,淨衣房又或是”他停了停,眼裏露出一絲冷冽:“隨軍軍妓”
我呆立在那兒,終是收拾了視線直直地看著他,想到底看清楚他心裏的所有情緒,隨軍軍妓這麽殘忍的話是源自一個曾經與我有過同床共枕之親的人,我曾經在他的懷裏明明感覺過溫暖,我不敢置信的搖了搖頭道:“你真的是原來的王凝覺嗎?為什麽我覺得你完全變了個人,又或者你根本沒有變過,你原本就如此冷酷無心,殘忍惡毒!如果是,那你天生就是一個戲子,我杜沁然輸得心輸口服,淨衣房,隨軍軍妓隨便你,隻要能讓我遠離你,永生永世也不用再見到你,哪裏都行!”真的哪裏都行。
“你又何必如此激動呢,我隻是說如果而已,事實上我做了我該做的,你之於我已沒有價值,我也無意再對你花什麽心思,你就呆在司苑局做好你份內的事,能不能再重見天日回到你那所謂的美好而公平的國度就得看我師父他老人家的決定了,也許不用多久師父就會出關。”王凝覺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似乎別人的痛苦與羞恥對他來說那都是完全無關痛癢的事情,他的心到底是什麽材質的?又或是早已掉到了某個地方再也沒有拾起來。
我冷冷地看著他,盡量使自己的眼神冰冷無情,狠狠地問他:“那請問王大人,為何這種無關司苑局的議事一定要把我這個大病初愈的人給折騰過來?”
王凝覺的眼眸閃過一些不自在,突然的起了身道:“一月一次的議事你本就應該參與。”說完便朝大堂外走去,挺直的身影瀟灑的離去,到底還是吸引到了我,我怎麽就這麽犯賤,這個男人如此對自己了,卻還是會被他的外貌給蠱惑。
站在大堂呆了許久,有些後怕自己剛剛所說的話,如若他真的按她所說把她送做隨軍軍妓那自己估計隻能撞牆這一條路了,那又如何對得起辛苦把我拉扯大的院長,又如何對得起自己這幾日的低三下四,可憐卑微。
依冷識趣的在我與王凝覺談話之時退到了大堂之外,見我出門迎了上來,幫著撐傘,我輕輕地說:“不必了,依冷你也小心自己著涼,我自己有帶傘。”
撐著傘不自覺的往深苑閣的主棟走去,那片珍貴奇豔的玫瑰園依然在那五彩繽紛散放著它們的光彩,黑的,黃的,白的,藍色玫瑰朵朵詭異,皇宮這麽大我也去過不少地方,隻有在這片玫瑰園才能見到有這麽顏色奇異的,這樣的玫瑰應該種到司苑局才是。於是彎下身子準備折幾束回司苑局種植。
“杜掌司,您要幹嘛?”依冷見我彎腰立即像觸了電的彈簧似的大叫起來,一下奔到我跟前,拉住了我。
我奇怪地看著她說:“我要折幾束回司苑局種著。怎麽?莫非這花還不許我們司苑局的人動?”這些花花草草不都是司苑局管理的嗎?難道連這點權利也沒有?
依冷還未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已有個聲音搶先說道:““確實不能動!”我循聲望去看著已消失許多日的詩花站在主棟的回廊處,她上了前,對我行了個禮,滿臉的關心問道:“小姐,最近還好嗎?”
我仍掉傘,伸出雙手抱住她,眼淚就那樣不自覺地落了下來。這個人是我在這皇宮唯一的朋友,在這節骨眼上隻有她還關心我,還依如往昔的稱呼我小姐。我枕在她的肩上說:“還好,隻是又去鬼門關外遊蕩了下,王凝覺沒有對你怎麽樣吧?”
詩花搖了搖頭道:“小姐,王大人沒有為難奴婢,隻是讓奴婢依然守著那幾間房,不許奴婢去找小姐,小姐的房間一點也沒有變過,奴婢每天都會打掃得妥妥當當,總覺得小姐隻是頑皮出去遊蕩,過不了幾日便會再回來慵懶地躺在搖椅上看著那些睡蓮哼著小曲。”
等著眼淚被風幹,我才放開詩花,對著她憂傷地道:“詩花,那樣的日子再也不複存在,我也不會再去念想,詩花以後也不必再叫我小姐,對了這些玫瑰為何不能摘?”不想再繼續這些傷感,我故意轉移了話題。
“回小姐,這些不叫玫瑰,這些是稀有的月季,是當年卿妃嫁入皇宮之時所帶入的稀有品種,皇上下過令誰也不許動這些花,所以小姐千萬不能動它們。”詩花趕緊的回道。
記得好像卿妃死了都有二十多年了吧,皇帝爺兒還記得這貴妃還真難得,好吧,為了皇帝爺這份難得的癡情我也不能動這些花是不是,何況還有玉旨在那呢。
忽然感覺周圍的腳步聲多了起來,這才想起現在這裏已經是不屬於我的地方了,何況王凝覺現在娶了五位夫人,她們都住在主棟,隨時會發現我,我可不想與她們正麵相對,我歎了口氣對詩花道:“我得先回司苑局了,這兒我不能久呆,詩花我會想辦法來看你的,你保重,不要被那些夫人給欺負了。”
詩花突然就紅了眼眶道:“王大人不許我去伺候小姐。”
“傻姑娘,別哭了,他這樣隻是在針對我,等他覺得可能隔離你我已沒有意義的時候說不定會讓你回我的身邊,如果那時候我還在這個皇宮的話。”我伸手擦了擦詩花的眼淚。
詩花突然破涕為笑道:“小姐你到現在還是不用手絹擦拭眼淚。”
我愣了愣道:“管他呢,這些事也隻有王凝覺以前會嘮叨。”誰又能想到以前那個會連這種小事也嘮叨自己的人如今卻陡然轉變得殘酷無情。
“小姐也是第一個讓王大人如此對待的人,所以奴婢堅信小姐會再回到主棟,奴婢會打掃好房間等著小姐的歸來。”
我苦笑了一下道:“詩花,到時別太失望。我得走了!”詩花不懂其中的原故,我也不忍心打碎她的幻想,也許在心底我自己也不願意破滅了這樣的臆想吧。
拾起地上的紅綢傘,一刻也不停留的離去,這裏以後一定要盡量少來,對我來說應是怨靈惡魔浮生之地。依冷跟著身後沒有說話,我與詩花談話的時候是她一直在為我們撐著傘,看著她半邊身子都已經有些濕冷,我心生感動,雖知她不過是因為我是掌司,她的上官才這麽做。
日子就在司苑局裏消耗著,由於上次綠花菜事件,原本對我有微議的老司設們再也無話可說,每天就在司苑局那一片無垠的花園裏學習著,對於這些我需要學習的還太多,一聽司設們說先要把種子怎麽樣,然後是培植,然後還要移盆,還要控製溫度,發芽的時候一般喜歡什麽天氣,長葉的時候又喜什麽樣的天氣,溫度高了會瘋長葉,溫度低了葉又會發育不良,聽得我一頭霧水,天啦,這麽多種花,這麽多種的疏菜,還有那麽大片的果園,要讓我一一了解,我估計我下輩子投胎還得投這裏才夠時間弄清楚這些!
後來實在見我頭大,司設們就說先熟悉養花,這個決定深得我意,對著含羞怒放的鮮花,成天心情也都開朗了許多,司苑閣的宮女們也是成天和花兒草兒菜兒打交道的,骨子裏沒有皇宮裏的那股潛規則似的勢利的習氣,反倒感覺是在和村裏人打交道。王凝覺把我弄到這裏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俗話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這話真是映襯了我,王凝覺的絕決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也慢慢的放下了,這個人間四月天有著百花相伴,又真的沒有煩人的事來打擾我,我算是開始了在這皇宮好不容易盼來的清閑日子了。
自己感覺自己有了挺大的變化,不知是這百花養人,還是心情愉悅所至,臉蛋兒似乎一天一天的在變美,皮膚也一天一天兒的水嫩,又因為要天天要去花園裏忙活,不像原來剛來這邊這會除了吃就是睡,肥肉兒也掉了不少。有時照著那銅鏡會覺得自己也有可能變成個美人兒。
皇後壽誕的那天,司苑閣的人全手忙腳亂的,趁著黑夜撐著燈籠在蔬菜園裏忙活了一晚,趕在三更天送到了尚膳房。這就是所謂的新鮮菜,真的新鮮的蹦蹦脆,可把我們這夥下人給累壞了。
為了犒勞下麵的人,我可是把司苑局庫存的那點荔枝兒全拿了出來,對她們說:“吃吧,吃個夠,記得別撐著肚子就行。”
把那些丫頭們感動得一邊吃一邊抽著泣。隻差大呼萬歲了!
夜半三更才睡覺,到白天的時候起床外麵已是萬丈光芒,皇後果然是個福氣人,壽誕這天老天爺也夠給麵子,萬裏無雲,天空一片湛藍。
起床沒多久,司苑局就來了個大貴人,太子皇源悅白。這個人的到來是我沒想到的,司苑局可以說是這皇宮最偏的一個地方,平時很少能見到外人,他的到來自然是把局裏這些司設給驚嚇到了,老遠聽到太監的稟報,便在大堂裏整理起衣裳來,我笑了笑,這些大嬸們還真是可愛。她們能見到太子的機會也確實是很少很少,所以會覺得難能可貴吧。
笑著高興的時候,幾個司設把我給拉住,幫我把發釵重新釵過,又把衣裳給拉扯得筆直,還細細地打量了下我的臉,滿意的道:“掌司在司苑局倒是出落得更水靈了,太子見了肯定得驚豔。”
我愣了愣才想起來,許是因為之前太子在八皇子夜宴上向皇上提過要收我為良娣,所以她們會覺得太子有些喜歡我。
來不及給她們解釋,太子的尊身已經移入大堂。一頓行禮之後太子坐到高位道:“都平身吧。”
身為掌司,司苑局最大的管事者,我隻好客套的對太子說:“太子您今兒個怎麽這麽有閑情來體恤下我們這些下人呢。”
太子坐在位子上居高臨下的用那對勾魂眼看著我道:“杜掌司呀,本王這次來是想你幫我一個忙。”
我驚訝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說:“太子您高高在上,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就好了,這麽說會折煞奴婢的。”這丫的,一來局苑局就是來為難我的,他太子要幫的忙還會有好事嗎?我在司苑閣都半個月了,他也未曾有過任何問候,中毒那幾天,除了司苑局的關懷,沒有一人來看我,也許是那天在憑妃那裏,王凝覺沒有再對我表現出袒護,所以這些主子們也用不著再虛情假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