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請不要拋棄我
太陽是紅色的。
從小男孩就覺得很奇怪，太陽明明怎麽看都不像是紅色的，為什麽從幼兒園開始畫畫就會把太陽畫成紅色的？
還“紅彤彤的太陽”呢……
但是現在，男孩相信太陽是紅色的了。
房間很空曠也跟偏僻，從窗戶往外看不到太陽。隻有陽光能從窗戶穿進來，照射在地上，落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光影，把白色地板籠上一層紅。
原來太陽真的是紅色的。
“喵……”
一隻黑色的小貓走了過來，在男孩的腳邊臥下。男孩伸出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小七，媽媽把我的好多玩具都賣掉了呢。”
雖然那些玩具他早就不玩了。
男孩瞥了一眼書架和敞開門的衣櫃，空蕩蕩的，幾乎什麽東西都沒有了，隻有兩個大行李箱子放在那邊。
媽媽把很多東西都轉手賣掉了，賣不掉的就捐贈，或者直接扔掉。
買房子的人過來看了兩次，今天似乎終於把交易做完了……
媽媽的聲音傳了過來：“謝知契！”
男孩愣了一下。
“謝知契！”
媽媽又連叫了兩聲，男孩終於記起來自己的名字就是謝知契。他彎腰把貓抱在懷裏，推開房間門走了出去。
媽媽正在收拾行李，看著男孩出來道：“房子已經賣掉了，明天咱們就走。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男孩點了點頭，“已經收拾好了。”
媽媽的背一直躬著，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疊好放到箱子裏去，“以後不會再回來了，可別落什麽東西。”
男孩在這裏站了一會兒，默默的看著她重複著疊衣服的動作。
小貓抬起頭來，蹭了蹭男孩的手。
半晌，男孩終於局促的開了口：“那個……媽媽……小七……能和我們一起走嗎？”
媽媽的動作停了一下，接著她直起身來，轉頭看著男孩。
男孩緊張的抬起頭。
“……貓沒法帶走的，坐車不讓帶寵物。”
果然啊……
男孩低下了頭。
“搬到商申咱們得先和姥姥姥爺一起住一陣子，空間太小了也沒有辦法養貓的。”
“不要太任性了。”
男孩彎下腰鬆開了手，把小貓放了下來。
小黑貓走到牆邊趴下，尾巴繞了身子半個圈。它的貓窩什麽已經賣掉了，現在小貓隻能趴在地板上了。
男孩默默的看著它。
“對了，明天走之前把它帶出來，買房子那一家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搬過來，這期間要是拉的到處都是搞得很髒那就麻煩了。”
男孩深吸了一口氣：“好的。”
坐在病床上，謝知契雙手捂住了臉。
他永遠記得，那隻黑貓蹲在草地上，看著他拖著兩個行李箱離開的那個畫麵。
“小七……被拋棄了。”
“被我們……拋棄了。”
為了不給母親添麻煩，他把小七……拋棄在了外麵。
壓抑在心底的秘密終於重見了天日，眼淚忽然就從眼眶裏淌了出來，無論如何都停止不住，反而愈發洶湧。謝知契的呼吸抽了兩聲，“我就那麽……把它放在了外麵……然後就走了……就從秣陵離開了……”
莫滄頤有些手足無措，隻能安慰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砸在被子上，洇濕了一塊變成深色。
“但是我總感覺……小七它沒有走……”
它……成為了他的一個人格。
害怕被拋棄的人，分裂出了一個被拋棄的貓的人格。
一邊是為了不被拋棄而殫精竭慮，另一邊則是已經被拋棄而四處流浪。
莫滄頤握住他的肩膀，認真道：“小七的確沒有走，它一直都與你在一起啊。”
“……”
謝知契的手不停的抹著臉上的眼淚，莫滄頤頭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我知道小七隻是我臆想出來的一個人格……但是在處於那個人格的時候我潛意識裏就認為自己是那隻貓……那隻被拋棄了的貓……”
所以在看到“同類”的屍體時，才會突然間爆發。
多年來的恐懼和憤怒，一股腦的爆發出來，造成了謝知契精神的徹底崩潰。
“我害怕像小七那樣啊……如果我被拋棄了……就會像那些流浪貓一樣被虐殺死掉……”
“不會的，”莫滄頤義正言辭的打斷他的話，“你不會被拋棄的，永遠都不會！”
“哈哈……”
謝知契臉上還全是淚花，眼眶紅了一圈，卻還是笑了，看起來有些滑稽：“你在保證些什麽東西啊……”
莫滄頤認真道：“真的，檸檬他們上次來拍視頻，都問你怎麽不在呢……就不睡也抱怨說習慣吃你做的菜了吃不下外賣了……蘇淺謠也說需要你幫忙才行……”
莫滄頤深吸一口氣，“我也……我也很想念你……”
謝知契怔怔的看著他。
莫滄頤猛然感覺不太對勁，自己在說些什麽啊？
他連忙用其他話去掩飾：“而且那些貓……那些被虐殺的流浪貓……它們不是因為被拋棄才死掉的啊……是虐貓的犯人心理有問題才對吧？要是沒有那個犯人的話，這些貓應該還安詳的躺在校園裏才對吧？……你看，光是這些剛認識你的人都這麽期待你……你又怎麽會被拋棄呢？”
莫滄頤的話說的顛三倒四的，前言不搭後語，一會兒說貓一會兒又談人的，整個就是亂七八糟。
“哈哈哈哈……”
謝知契一把抹掉臉上的眼淚，捧腹大笑：“有一說一，你的話術真的很糟糕啊哈哈哈哈哈……”
莫滄頤皺眉：“啊？我可是很正經的在……在勸你放寬心啊？”
謝知契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笑道：“我的確放寬心了，但是你的嘴炮不太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是蘇淺謠也許能說話好聽一點？”
莫滄頤汗顏：“啊？這次我可是比蘇淺謠先想明白情況的。你居然還提她的嗎？”
謝知契眨了眨眼睛：“你們還討論了我的事情？她想的是什麽？”
莫滄頤眉頭緊鎖：“什麽……她說什麽……你是被母親要求太嚴格了導致變成了絕對正確者……”
謝知契一臉匪夷所思：“啊？絕對正確者？”
莫滄頤解釋：“蘇淺謠就喜歡隨便取名……這是她自己取的名……”
“這樣嗎……”
莫滄頤吐了吐舌頭，“而且，蘇淺謠開口的話就不是這樣了吧？她毒舌的一匹呢，一點都不給你留麵子的那種。”
謝知契笑出了聲，“說的也是啊。”
看著謝知契眼角還有一滴眼淚快要淌下來了，莫滄頤忍不住伸手去拭。溫熱的指腹觸上濕潤的眼角，兩人都是一驚。
莫滄頤開口道，“不管怎樣，我希望你都能明白。你身邊的很多人，都隻是因為你是你自己而親近你的，在交往中我們都是處於平等的姿態，沒有誰能夠高高在上。所以，不要擔心自己會被拋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吧？也不要怕給我帶來什麽麻煩……”莫滄頤笑了笑，“倒不如說，我就喜歡擅自主張的在別人的麻煩裏插一腳呢。”
謝知契挑眉：“擅自主張是個成語嗎？”
“……”莫滄頤翻了個白眼，“自作主張，自作主張行了吧？不好意思呢我是個文化沙漠哦。”
“哈哈哈哈……”
兩人笑夠了，謝知契問道：“說起來，現在情況怎麽樣啊？之前我精神不太穩定醫生都不讓我多看手機的。那個女孩現在醒了嗎？”
莫滄頤歎了一口氣：“還昏迷著。”
謝知契抿了一下嘴唇：“網上言論怎麽樣？說你什麽‘貓比人高貴’這樣的話的人多嗎？”
莫滄頤掏出手機來，一邊解鎖手機一邊道：“你猜的沒錯……”
點開網博平台，莫滄頤一眼看到一條帖子，不由自主的念出了聲：“沉睡之館計劃建造實體店……”
謝知契轉頭：“沉睡之館是什麽？”
莫滄頤這才想起來自己點開網博是想看虐貓案的帖子的，解釋道：“啊沒什麽，《沉睡之館》是個懸疑向的遊戲，剛剛它的官博發了個消息說要建線下實體店……”
謝知契歪頭：“好像還挺有意思的呢。”
莫滄頤笑道：“這遊戲不錯的，要是真建好了咱們可以去玩玩看看……啊不對，又扯遠了。”
他點開話題，表情凝滯了一下。謝知契忙問：“怎麽了？”
莫滄頤把手機轉了過來：“在小妍附近找到的那枚長釘上……隻有小妍的指紋。”
謝知契一驚：“這不是變相的證明小妍就是虐貓犯人了嗎？”
莫滄頤眉頭緊鎖：“但是不可能吧……小妍還是第一起虐貓案的發現者……第二起虐貓案發生的時候她也都在H大的基地……”
“更重要的一點，”謝知契向下滑著帖子，“如果小妍就是虐貓犯人的話，那麽知名遊戲Uploader竹不南為了貓兒導致女大學生滾下山的罪名就成立了。”
莫滄頤唏噓一聲，“營銷愛貓人設啊……”
謝知契聳了聳肩：“特別是昨天你又帶著滿腔怒火發了個帖子呢，更加印證愛貓人設這一點了。”
“雖然等小妍醒來之後就能明白事情的真相……”謝知契去看莫滄頤，“但是要花上很久吧？小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確實，蘇淺謠也說她的時間不多了……”
“啊對了，”謝知契忽然握住了莫滄頤的手，“我後來啊，有去調查第二起虐貓案發生時T大的那個誌願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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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血複活的謝知契準備來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