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帶我一起去吧
季挽的神態始終平和，他垂首看著錢琳琅，一直耐心等她說完才道：“阿沅，你聽我說。”
季挽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表明了自己非去北境不可的原因。於公於私，他和白盡都要有個了結。
錢琳琅始終看著他，沒有說話。她的眼眶逐漸紅了，眼睛卻顯得特別亮，將哭而未哭。
季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低聲道：“你是做母親的人了，不能說哭就哭。”
“做了母親就不能哭了嗎？”錢琳琅抬頭，“那我還是你妻子嗎？”
妻子在丈夫麵前落淚不是什麽丟人的事，這天下，也隻有這個男人有資格承受她的淚水。
季挽輕笑，摸著她的耳朵說：“那當然是的，你哭，我由著你。”
“季挽，你知道戰爭有多可怕嗎？人命什麽都不值，說死就死了。北境打了那麽久的仗，一定很堅難，你真的不顧我和小郎了嗎？”
“我沒有，我走到哪都會把你們放在心裏。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希望這場戰爭早點結束。
每個丈夫都能回到家裏陪妻兒，沒有因戰爭而引起的生離死別，也沒有一片焦土。”
錢琳琅知道他是個心懷天下的人，雖然顧大就要舍小，雖然她心有不舍，但她的確是不能攔著他的。
“你去吧！我和小郎等你回來。”
“好。”
“那你什麽時候動身？”
“明日。”
北境情況危急，晚到一日就多被屠戮一日，既然決定了要去，那就要盡快動身。
錢琳琅聽了他這話是生氣的。婚後多年，她被季挽寵出了一身脾氣，就仿佛身上有了反骨，容不得別人違逆。
可大事上她不會亂，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小女兒心思就鬧。她覺得有點委屈，不能阻止他去北境，想發脾氣也不行。
她低頭，忍了很久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她不說話，也不弄出動靜，就那麽靜靜地坐著哭。
季挽心頭一澀，伸手將她攬住，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聲音低低的：“阿沅。”
錢琳琅掙脫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啞聲道：“你走得這麽急，我什麽都沒給你準備，北境那邊特別冷，你總要帶幾件冬衣。”
“我也不講究這些，穿舊的就行。”
“洛中沒法和北境比，你原來的冬衣不夠厚。”
“那就到那邊再說，或者路上買。”
錢琳琅皺眉：“那邊兵荒馬亂的，哪裏有冬衣買。我去庫房看看有什麽，讓府裏的繡娘現趕幾件吧！”
季挽牽著她的手，道：“讓旁人去看吧，我有話同你講。”
“我自己不親自去看也不放心，有什麽話還是等我回來再說。”
季挽歎氣：“也好，我也有事情要安頓。”
錢琳琅去庫房挑了兩條上好的皮毛，讓人做夾棉大氅時做領子。又選了季挽慣穿的青色和鵲灰色布匹，讓人趕製冬衣。
季挽的中衣是夠用的，因為貼身穿，都是她親手做的。她閑來無事時，給他做了不少。
其實，她的針線活不是太好，和府裏的繡娘比起來差不少，有時候還會脫線，但季挽卻隻穿她做的。
錢琳琅收拾好衣物，又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收拾齊整後，天已經黑了。
石榴進來問晚膳擺哪，錢琳琅猶豫了一下，道：“三爺還沒回來麽？”
“在前院書房呢。”
錢琳琅抬頭，就著明明滅滅的燭火看到外麵樹影婆娑，她低聲道：“起風了。”
“也降溫了，外麵這會兒特別冷。”石榴自言自語一般說，“感覺今年要比往年冷，現在才初秋，就已經冷成這樣了。”
“到了那邊應該差不多就要入冬了，也不知會不會滴水成冰。”錢琳琅說。
石榴看著錢琳琅，有點心疼自己的主子，低聲道：“到時三爺也有人照顧，不會讓他凍著的。”
這時有雨水拍打著窗欞，發出細小的啪啪聲。
錢琳琅想著前院書房應該是沒傘的，就道：“去給我把傘拿來，我去接一接三爺。”
石榴想說外麵冷，還是奴婢去給三爺送傘。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三爺和夫人情深義重，三爺要去北境，夫人應該舍不得的吧！
錢琳琅撐著傘往前院走，風很大，吹得傘柄搖搖晃晃。她還沒到書房門口，就看到季挽正在往外走。
季挽見了他，大步走過來，接過雨傘撐著，低聲道：“這麽大的風雨，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給你送傘。”
“這點雨我不怕的，倒是你，出來怎麽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錢琳琅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見莫仁正指揮著兩個小廝抬箱子，想來裏麵都是季挽要帶走的書籍。
他是個愛書如命的人，除了抬箱子的，還有幾個小廝專門打傘。
原來他不缺傘。
錢琳琅發現，成親這麽久，她好像都沒有好好了解過季挽。她知道的隻有他很忙，每天回來得很晚，但陪著她的時候總是柔和的。
“季挽，作為妻子，我是不是不太合格？”
季挽垂首看了她一眼，把傘又往她那邊挪了挪，用自己的身子給她擋風，低聲道：“這要看指哪方麵。”
“全部。”
季挽笑了笑：“三從四德什麽的，你做得是不太好的。”
自己覺得不好是一回事，他覺得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錢琳琅仰頭看著季挽，神態認真且嚴肅：“哪裏不好，你倒是給我指出來。”
“出嫁從夫，這一點你就沒做到。”
錢琳琅衝他翻了個白眼，語氣中頗有不忿：“你說得也不一定全對，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好吧！”季挽見她不高興，握住她的手，柔和地說，“但我還是很歡喜。”
“為何？”
“你若也是那樣聽話安分的女子，我也許就不喜歡了。我喜歡的姑娘，與眾不同。”
錢琳琅被他逗笑，笑看著他，不說話。
季挽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自己的小妻子，心裏柔軟如棉。他何嚐不希望日子就是這樣平靜過下去的，他們之間不需要分別。
錢琳琅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季挽不解地看著她，笑道：“夫人怎麽不走了，這是想淋雨麽？”
錢琳琅仰頭看著他，神色非常鄭重，她說：“季挽，要不你帶我一起去北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