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毓慶宮裏一片沉寂。


  宮人們來去都是輕手輕腳,生怕引起書房裏諸位主子的注意。


  胤礽和胤禟埋首苦寫。


  前者下筆如有神刷刷刷地速度極快,而後者抓耳撓腮,一張小臉都快皺成一團。


  康熙冷眼旁觀。


  他索性讓梁九功將未處理完的奏折也送了過來,不慌不忙地一邊喝著茶一邊處理著奏折,儼然一副要耗到兩人的檢討書完成的模樣。


  胤禟悶悶不樂。


  他偷偷窺視康熙,最終隻能幽幽長歎一聲,托著下巴思考如何開始書寫檢討書。


  這檢討書……上輩子就壓根沒接觸過。


  胤禟抓起狼毫決定隨手寫點……敷衍敷衍?下一秒他一陣心神恍惚,一段記憶猛地浮現在眼前,裏麵陌生的畫麵湧入腦海裏讓他半響才回過神。


  [係統……這些是什麽?]

  [宿主,是您上輩子的記憶。重生時的嬰兒狀態導致記憶無法完全導出,隨著您長大在接觸到類似的信息時您的記憶就會恢複一部分。]

  胤禟嘴角抽了抽。


  寫檢討書你就給我看我上輩子在孤兒院寫檢討書罰站的場景???這玩意有毛用!


  不……還是有用的。


  起碼胤禟明白檢討書應該怎麽寫了:)

  不過還沒等他起筆,坐在一邊的胤礽率先完成。


  他吹了吹墨跡,又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檢查一遍,最後才在胤禟驚訝的目光中雙手奉送到康熙跟前。


  “哦?這麽快就寫完了?”


  康熙批閱奏折的動作一停。他興致盎然的接過檢討書翻看起來,不過看了兩三頁,康熙便似笑非笑的望著胤礽:“瞧不出來,你這小嘴還挺甜的?”


  胤礽咳嗽一聲,臉皮很厚的回答:“兒臣所說的皆是心中所想,絕無欺騙汗阿瑪之意!”


  “是嗎?”康熙不以為然。


  心生好奇的胤禟湊過去瞄了一眼,嘴角登時抽搐了兩下。他鄙夷的看向胤礽:“二哥……你這是拍馬屁!”


  “這不是拍馬屁,是實話實說!”胤礽擲地有聲。


  胤禟:……


  他一臉無語的直搖頭,更讓胤禟無言以對的是康熙居然哈哈一笑反手將檢討書收下了:“胤禟,現在就剩下你的了,還不趕緊寫。”


  胤禟:……這樣也行?


  他眨巴眨巴眼,看看記憶裏自己寫得情真意切的檢討書換來的……是罰站咳咳!


  胤禟立馬改換門庭。


  他大手一揮刷刷刷的往下寫,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胤禟就雄赳赳氣昂昂的交卷——不是,交檢討書。


  幾張紙寫得密密麻麻的。


  字不好看東歪西倒,缺橫少捺的,可是架不住康熙看了兩眼就樂得笑出聲。


  胤礽止不住好奇也湊上前看了兩眼。


  隻見胤禟大約用了三四百字來描述來龍去脈,隨後畫風一轉各種馬屁話那是接連不斷,險些就把汗阿瑪吹捧得好似三皇五帝又似乎是神仙下凡一般。


  他一臉黑線,瞪向胤禟:你這小馬屁精還好意思說孤!

  彼此彼此!


  胤禟回首白了胤礽一眼,然後眼巴巴的看向康熙:“汗阿瑪,可不可以啊?”


  康熙笑著頷首:“寫的……倒是不錯。”


  除了錯別字多了些以外,竟然看起來還是像模像樣的一篇文章。


  哎嘿!看這汗阿瑪臉皮真是厚!

  胤礽和胤禟眼眸裏一絲鄙夷的目光轉瞬即逝,隻要能夠將這件事敷衍過去兩人就已是心滿意足。


  他們心驚肉跳的看著康熙站起身。


  嗯……?康熙竟是笑眯眯的吩咐兩人早點休息,隨即拿著兩封檢討書就直接……走人了?


  臨走前,康熙還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胤礽和胤禟。


  老實說兩人心裏還有點惴惴不安,可是看著康熙真的是頭也不回的走人,也終於把吊在半空中的心放到地上。


  “胤禟,明天開始你要去汗阿瑪這裏讀書,可是要乖乖聽話。”


  胤礽一臉擔憂的將胤禟抱入懷裏:“汗阿瑪可不像二哥,到時候說打你屁股指不定就真打了。”


  想到剛才康熙毫不留情的幾巴掌。


  胤禟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屁股,一張小臉皺成一團,懨懨地點頭回答:“二哥,我知道,我會想你的——”


  “孤也會想胤禟的。”


  想到眼前軟綿綿的小包子即將離開毓慶宮,胤礽心裏是無限酸楚:“走吧走吧,咱們得早點休息……你明天還要早起去鍛煉呢!”


  被督促鍛煉。


  被督促學習。


  忘了這一茬的胤禟想到康熙先前的話語隻覺得眼前一黑。


  他心生後悔。


  若是自己和胤俄一般通過補習……或許就不會碰到這一件事,此刻正在為出宮而歡欣鼓舞呢!


  現在想來!


  胤禟徹底蔫巴巴的。直到回到床鋪上躺下他還翻來覆去,心頭是一陣陣的焦慮。


  愁。


  真愁啊。


  康熙一點都不愁,甚至興致盎然。


  他使著魏珠一大清早就蹲守在毓慶宮外,親自將昏昏欲睡的九阿哥更衣洗漱打包送往景運門口開始跑步!

  天空還是黑漆漆的。


  兩側是高大的宮牆,眼前是除去幾盞燈籠外毫無光線的甬道,後麵是表情嚴肅的禦前侍衛們。


  被冷風一吹徹底清醒的胤禟:……


  光看著眼前這道路他就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了_(:з」∠)_

  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胤禟別無選擇!


  他硬著頭皮邁開小短腿,嘿咻嘿咻地繞著一望無際的宮道開始晨跑訓練。


  從景運門到誠肅殿,從誠肅殿再到奉先殿,再從奉先殿到景運門。光是一圈胤禟都覺得眼前一黑,等跑到第二圈時天空已然蒙蒙亮,胤禟也覺得自己的腳丫子宛若掛著兩個大沙包,舉步艱難。


  這時辰也到了宮妃請安的時間。


  鈕鈷祿貴妃和宜妃有說有笑的走出景仁宮大門,準備前往寧壽宮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安。


  “胤俄這孩子都已經回景仁宮了,可是胤禟這孩子……”宜妃想到這裏心裏就一陣鬱悶。


  那這意思豈不是說胤禟比胤俄笨?

  鈕鈷祿貴妃剛想要安慰宜妃兩句,不料周遭宮人們發生低低的一聲驚呼,兩人的對話停止齊刷刷的抬頭朝前看去。


  老遠就可以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朝著一行人奔來……這身影讓宜妃禁不住睜大了雙眼。


  “宜妃妹妹……”


  鈕鈷祿貴妃捂住嘴:“本宮是不是眼花了?怎麽見著胤禟……”


  宜妃:……


  她抬頭看看剛剛越出雲層的太陽,再低頭看看滿頭大汗,哭喪著臉越跑越近的胤禟,隻覺得自己眼花了吧?這小懶蟲不睡到日曬屁股可不會起身的。


  宜妃搖搖頭想將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從腦海裏晃出去,可是聞聲同樣抬頭看去的鈕鈷祿貴妃可不會覺得自己眼睛花了。


  她眨巴眨巴眼,忍不住也開口:“這……胤禟大清早在做什麽呢?”


  “……”宜妃的幻想被瞬間打破。


  她茫然失措的望著呼哧呼哧跑步的胖兒子,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是好。


  徐嬤嬤瞧出主子臉上的困擾。


  她趕緊湊上前詢問:“魏公公……九阿哥九阿哥怎麽會在這裏?”


  “奴才給鈕鈷祿貴妃請安,給宜妃請安。”


  魏珠一回頭就注意到兩位主子的出現,忙臉上堆笑走上前:“九阿哥最近胖了些,皇上要求奴才們盯著每日繞著景運門跑上三圈呢!”


  宜妃:……


  她抬眸打量著從眼前跑過的胤禟,還別說這小臉蛋上肉嘟嘟的臉頰肉都快掉下來一般,還真是胖了兩三圈。


  嗬!

  這就是你小子呆在毓慶宮不回翊坤宮的理由?宜妃隻覺得一張俏臉通紅,鈕鈷祿貴妃想笑又不敢笑,隻能用渾身力氣強忍著。


  簡簡單單說了兩句,魏珠很快就追上隊伍再次開始督促九阿哥跑步。


  宜妃隻覺得自己的腳步有千斤重。


  自己看見了,鈕鈷祿貴妃看見了,那去寧壽宮請安的宮妃們呢?


  當然是全部看見了!


  一走進寧壽宮正殿裏,榮妃捂著唇輕笑:“宜妃妹妹,路上可是看見九阿哥了?”


  宜妃:……


  生了這麽個丟臉的崽子,自己有什麽辦法!?


  皇太後倒是樂嗬嗬的:“胤禟還小,胖一些可愛!”


  佟皇貴妃附和著:“臣妾記得五阿哥當年這般年紀也是一樣兒滾圓可愛,長大抽條兒了也就一下子瘦下來了。”


  宜妃:……


  胤祺瘦下來可是自己盯梢控製飲食,加上課業的雙重折磨才瘦下來的!


  兩個胖兒子,到底是像誰?


  宜妃忍不住低頭瞅瞅自己該胖的部分胖,該瘦的部分瘦的身段,這想想皇上這兩年多多少少出現的小肚腩,嗬嗬!瞧瞧這罪魁禍首,分明就是皇上!


  “阿啾!”康熙揉了揉鼻子。


  他板著臉看著下麵這群低著頭的兒子們:“走吧!今日一起去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安。”


  “……是。”阿哥們遲疑一瞬才應聲。


  剛開始上課康熙就親自到上書房來,一群阿哥還以為是要考核呢!

  眼見著突然發話說要去寧壽宮請安,大家眼裏都有些迷茫。等到在半路順便一同打包了回翊坤宮更衣洗漱的胤禟小包子,眾人心裏更泛起了嘀咕。


  胤禟腳軟手軟,走路雙腿都在打哆嗦。


  可憐的模樣讓胤祺心生擔憂,他忙拉著三哥四哥就湊上前扶著,胤禟身體微微發顫,眼皮子上下打架眼見著下一秒就要睡著。


  別說胤祺擔心,就是一直對胤禟頗為看不上眼的胤禛都免不了心生擔憂:胤禟是怎麽了?

  跟在康熙身後的胤礽遠遠看了胤禟一眼。


  有三個弟弟照顧著,他不用擔心胤禟的身體情況……卻又忍不住開始思考去寧壽宮到底是為何?隻是請安?胤礽心裏一種不祥的預感若隱若現。


  寧壽宮裏宮妃們嘰嘰喳喳說得歡快。


  宜妃平時利落的嘴碰上這般坑娘的崽也是沒了用武之處,頭垂得恨不得紮進地裏去,心裏是暗暗琢磨著要把胤禟揪回來揍一頓——這熊孩子,不打不行了!


  “皇上駕到!”外頭清脆的通報聲響起,宮妃們的眼前登時一亮。


  幾名不常見到皇上的宮妃趕緊偷偷理理頭發衣物,隻恨自己穿得不夠出挑出色,她們的目光落在康熙身上,嬌聲請安:“臣妾/嬪妾給皇上請安。”


  “起身吧。”


  康熙擺擺手,又帶著兒子們給兩位太後請安。


  這來來回回寒暄一陣之後,太皇太後的目光終於轉向一群小阿哥。尤其是落在蔫巴巴的胤禟身上好一會兒,太皇太後忍不住好奇詢問:“皇帝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到寧壽宮來了?”


  “兒臣是為了一件事而來。”


  康熙嘴角噙著一縷笑,這表情讓太皇太後越發是好奇了:“是有什麽喜事?”


  “倒也不是什麽好事。”


  康熙擺擺手,目光轉向兒子們:“胤礽,胤禟。”


  胤礽和胤禟:……


  那不詳的預感逐漸凝實,在下一秒直接成了真!康熙和顏悅色的看著胤礽和胤禟:“把你們昨天寫的檢討書當眾讀一遍。”


  檢討書?

  檢討書!胤礽和胤禟同時瞳孔震驚。


  回想下昨天自己寫的內容,再掃視周遭滿臉好奇的兩位太後、母妃和兄弟們,胤礽和胤禟同時陷入沉默之中。


  當……眾讀出來?


  胤礽和胤禟震驚的表情讓所有人心生好奇。沒等人開口詢問,施施然落座的康熙,微微抬了抬下巴:“還不趕緊開始?”


  梁九功憋著笑端著托盤送至太子和九阿哥跟前,掀開罩著的黃布,裏頭兩份檢討書就驟然出現在胤礽和胤禟的眼前。


  胤礽&胤禟:……


  拿起檢討書的手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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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以為朕就這麽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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