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章 心如刀割
碧雲山張燈結彩,就連上山道路兩旁的樹木都用紅色的錦緞包裹了起來。兩旁的樹木上更是高高的掛著大紅燈籠,喜氣洋洋。
在碧雲山腳下也搭起了大大的涼棚,涼棚裏擺了桌椅茶水,更有碧雲山的弟子在下麵迎賓。提前三天,便已經有客人們絡繹趕來,到山腳下的時候便會歇個腳,坐一會兒,喝一杯茶。迎賓的弟子也會攀談幾句,看一眼請柬,查驗一下身份。
這是近些年來碧雲山少見的大喜事,整個門派全都動員了起來,更是廣邀各方賓朋。西庚派、三江門的修行者自不必說了,周輕雲的師父苗秀芝親自上門去邀請這兩個門派的高層。而烈焰門屆時更是有好幾位高層將要到來。
洪州之中大大小小的修行門派有很多,有點交情的碧雲山便會上門去邀請,前些日子碧雲山的各位長老全都下了山,為的便是此事。另外竹陵縣中那些散修,還有碧雲山修行者家族中的子弟,全都會上山參加這次盛會典禮。
碧雲山中女弟子眾多,但是卻也沒有與烈焰門結親的。修行勢力想要在修行界中站穩腳跟,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在修行界中,女修本來就不易,而碧雲山就連太上長老和掌門都是女子,更容易被人欺負,這一次之所以如此大操大辦,便也存了借這個機會利用烈焰門的名頭震懾洪州同道的意思。
“二位道友請坐,歇會兒腳,喝一杯清茶再上山吧。”
陳墨跟著李奎星一早上便來到了碧雲山腳下,從山腳下看上去,拾階而上的青石板道路兩旁張燈結彩,就像是一條紅色的巨龍蜿蜒上了山,整座碧雲山都透露著喜氣洋洋之意。碧雲山頭山門處的護山大陣也撤去了,終日籠罩在山頭的濃霧也消失不見,露出了山頂的建築群來。
遠遠的就能看到山頭上雕梁畫棟,綿延逶迤,將整個山頭都覆蓋了。這些院落裏也是張燈結彩,遠遠的看過去,就像是山頭浮現起了一片紅霞,碧雲山將這次大禮的聲勢弄的極為浩大。
“這是人生最重要的日子,能夠如此大操大辦,你應該很高興吧……”陳墨抬頭看著碧雲山山頭的院落,心中知道那個人就在那裏。馬上就要出閣了,想必應該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不知道她心中有沒有想起自己。
“在下乃是竹陵縣黃石鎮的散修李奎星,這是我的好友涼州青吾縣散修王玄。這幾日王道友正好來寒舍,我卻不便將他一人留在家中,便帶著王道友一起來觀禮。這是我的請柬。”李奎星將懷裏的請柬拿了出來,遞了過去。
那迎賓的修行者接過來一看,臉上露出了笑意:“原來是李道友和王道友,快山上請。來的都是客,我們碧雲山歡迎之至。到了山上後,自會有師兄將二位道友引到客房去休息,我就不耽擱二位了。”
“那就告辭了!”驗明了身份,陳墨和李奎星二人站起身來告辭而去。他們還沒走,已經有新的客人到了,迎賓的碧雲山弟子繼續開始招呼起來。
沿著上山的石階拾級而上,二人很快就來到了山門外。在半山腰上,建了一座高大無比的玉石牌坊,牌坊的匾牌上寫了三個墨綠色的大字“碧雲山”。整座玉石牌坊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牌坊後麵早就有一隊碧雲山的弟子在候著,看到陳墨和李奎星二人沿著石階而上,早就有一名弟子越眾而出,穿過了玉石牌坊向著二人迎了上來。
“二位道友幸苦了,敢問二位道友怎麽稱呼?”
“在下李奎星……”
“王玄……”
“原來是李道友和王道友,二位道友請跟我來,大禮明日才開始,二位先隨我到客房中休息,等明日一同觀禮。”
一路上迎賓的修行者向著二人介紹碧雲山上的情況,選出來迎賓的弟子都是口才不錯的,一路上熱情洋溢的和二人說著話,陳墨感覺如沐春風,很是舒服。
“二位,雖然我們碧雲山護山的陣法撤了一部分,但卻並未全部撤去。這隻是將幻陣的效果撤去了,但是攻擊和防禦的效果卻沒有撤去。這是給二位的令牌,二位若是想要在碧雲山中遊玩,務必要將令牌帶著,若是到了我們碧雲山的禁地,令牌會散發出紅光和熱力,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二位就千萬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則就會被山上的陣法攻擊。”
接引的弟子帶著陳墨和李奎星來到了一處小院裏,這小院就是二人在碧雲山上臨時落腳的地方。
“二位就暫且委屈一下,在這兒住一晚吧,等到明日再來請二位共襄盛禮。若是二位道友覺得憋悶,也可到咱們碧雲山中遊玩一番,碧雲山中日出日落時的雲池金麟勝景十分瑰麗,二位若是沒有看過,也可趁著這個機會賞玩一番。在下還有事務在身,就不奉陪了。”
“道友請便……”
接引的碧雲山弟子抱拳離去,二人也趕忙抱拳還禮。等那碧雲山弟子走遠之後,二人進了屋子,李奎星臉上露出了一副鬱悶的神色。剛才見到碧雲山弟子的時候,他心裏就跳了起來,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將身邊這個神秘修行者給告發了。
雖說對方承諾了他,到碧雲山中絕不會生事,但這種話也就這麽一說,李奎星也就這麽一聽。要對方真的心懷叵測,自己非得被他連累了。但看到對方目光炯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李奎星又不敢輕舉妄動。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試著催動元力,但每一次都是如同泥牛入海,根本就無法將元力催動起來。
相比那不確定的危險,自己身上的狀況可是實實在在的,李奎星隻得是按捺住了心中的衝動,將話憋在了心裏麵。
“李道友是不是想要向碧雲山的修行者告密?將王某的身份告訴他們,請他們幫你解去身上鎖元散的藥力?”陳墨一路上看到李奎星臉上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神色黯然的模樣,心裏麵那裏還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沒沒沒……”李奎星連連擺手,臉上堆滿了笑意,“這怎麽可能,在下絕沒有這種想法。還請道友放心,我決不可能向碧雲山的修行者告密,道友隻管辦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哼……”陳墨斜睨了李奎星一眼,“若是李道友覺得碧雲山能夠解得了我這鎖元散的藥力,盡可去試一試,我也不攔著。不過若是他們沒法子幫你解毒,那我可也就愛莫能助了,道友隻能自求多福。”
“別別別,王道友我冤枉啊,我決沒有二心,也不敢壞了道友的好事。”李奎星連連擺手,臉色都白了,這個險他可不敢冒,若是從今往後他真的無法再催動元力,那還不如殺了他算了。對於修行者來說,元力比什麽都重要。若是無法催動元力,就等於是絕了修行之路。
“這就對了,”陳墨冰冷的臉上這才浮現了一絲笑意,“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將解藥分成了八份,這顆丹藥你拿著服下,這是第三顆,再服下五顆丹藥,你身上的鎖元散藥力便會解去。但你要是敢輕舉妄動,可就別想從我這兒再得到解藥了。”
陳墨將一枚丹藥遞給了李奎星,李奎星臉上露出了認命的神色,一口將丹藥吞入了腹中。這丹藥哪裏是什麽解藥,根本就是陳墨將西庚派的壯神丹碾碎,摻入了鎖元散,臨時製成的丹丸。
鎖元散是當年護送卓嫣然去蒼州百道盟的路上,在途經吳州奔牛縣境內時,從散修劉問己手裏搶來的。這鎖元散根本無法一直鎖住李奎星身上的元力,這李奎星是武士初階的修行者,鎖元散也就能鎖住他身上的元力三個時辰左右。
三個時辰一過,鎖元散的藥力便會消失,李奎星便又能催動身上的元力了。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西庚派去告發自己。陳墨不得不騙他不停的服用鎖元散,絕不能讓他察覺到異樣。
李奎星將丹藥服入腹中,感覺一股暖流便在腹中蔓延開來,身上的氣血都活潑了不少,心間那股元力也有些蠢蠢欲動的模樣。但沒過多一會兒,便又恢複了原樣,無論自己如何催動,那股元力就像是凍成了冰的河流,再也流淌不了。
暗暗歎了口氣,李奎星盤膝在屋子裏的蒲團上坐下來閉目養神起來,他心裏麵已經沒了半點反抗的念頭。陳墨雖然製住了他,但卻又給他看到了一條活路和希望,既然有希望,誰又會願意去自尋死路呢?
實際上剛才李奎星感覺到的腹中那股熱流是壯神丹的藥力,壯神丹對於修行者修煉肉身和元力都有些用處,不過藥力很弱,得長年服用才行。李奎星服下了這顆丹藥之後,也正是感覺到了這股藥力,這才沒有懷疑陳墨。
“李道友且先在屋中坐一會兒,我出去轉轉。”
“王道友諸事小心,可別亂闖了碧雲山的禁地。”李奎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腮幫子都抖了一下。他實在是有點擔心陳墨出事,對方要出事了,他剩下的解藥上哪裏去找啊。
碧雲山中的景色很是宜人,比起忙牯山脈要好得多,當年第一次來碧雲山的時候,周輕雲曾經帶著自己將碧雲山遊玩了一遍。隻是這一次來卻是物是人非,再也沒有了玉人相伴,看著熟悉的景色,走在熟悉的路上,陳墨一時間有點恍惚。
耳畔仿佛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眼睛裏仿佛看到了那個俏麗的身影,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光。來到了碧雲山上的雲海旁,一眼看不到頭的雲海很是壯觀,但是邊上卻沒有佳人相伴了,不知不覺,陳墨沿著第一次來碧雲山時周輕雲帶著自己遊玩的線路又走了一遍。
心中浮現了淡淡的惆悵,一時間陳墨有些出神。這是怎麽回事?自己不是已經用堅硬的外殼將傷口全都藏了起來嗎?自己不是早就已經對別人的態度無所謂了嗎?為什麽現在還有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這就像是……,陳墨腦海之中浮現了小時候的情形。記憶已經朦朦朧朧,也記不清在哪一年,但那肯定是在自己五歲之前,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開始修煉武藝。
記得那一年母親給自己縫了一個布偶小馬,自己喜歡的不得了,吃飯也要抱著,睡覺也要抱著。有一天出去玩的時候,被族中一個比自己大的孩子看中了,出手把自己的布偶小馬搶了過去。自己心疼的大哭,回到家找父親哭訴告狀。
沒想到父親不但沒有給自己做主,反而還將自己訓斥了一頓。說自己從小就玩物喪誌,說自己不懂得與堂兄弟相處。陳墨其他的都記不太清了,隻記得自己心裏麵十份的委屈,而且非常的心痛。
這種心痛是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傷害的心痛,自己是來尋求安慰的,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幫助自己,能夠給自己做主。沒想到最親的人毫不留情的就捅了自己一刀,迎頭就敲了自己一悶棍,自己根本就猝不及防,毫無防備的被擊中了自己最柔軟的地方。
這種感覺如今又浮現在了心頭,但陳墨不明白,這麽多年來,自己明明已經給自己建造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外殼,應該再也沒有任何弱點。但為什麽現在還會感覺到心痛,還會受傷?解鈴還須係鈴人,自己一定要當著周輕雲的麵問問清楚。
問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捅自己一刀?問問她在邊關的時候和自己說的話是不是都是假的?問問她為什麽不等自己回來提親?
陳墨一時間有些心神激蕩,在西庚派的時候,甚至在來碧雲山的路上,他感覺自己並沒有這麽心痛。那種痛隻是淡淡的,就像是手指上劃破了一個小口子。但到了碧雲山,進了碧雲山的山門,與周輕雲同處在一個地方,陳墨感覺到傷口撕裂了開來。
原來隻是表麵看起來是個小小的傷口,裏麵早已經是千瘡百孔。原來再堅硬的外殼也護不住柔軟的心,當你向別人敞開心扉的時候,你已經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再也沒有反抗之力。
不知不覺,陳墨來到了一處院子前,這是周輕雲在碧雲山上的住處。當年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就帶著自己認過路,不過自己並沒有進去。此刻這處院子自然是張燈結彩,門口高高的掛著大紅燈籠,一對石獅子脖子上也紮著大紅的綢帶,喜氣洋洋。
看到這一切,陳墨隻覺突然有點心痛,心裏麵好像多了一道傷口,傷口崩裂了開來,正在向外汩汩的流著鮮血。
陳墨忍不住催動了精神力,進入了掌控之境。頓時裏麵的動靜便傳入了陳墨的耳朵裏。陳墨慢慢的沿著院牆走著,不欲引起別人的注意,但他的一顆心卻全都飄進了院子裏麵,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說話的人的身上。
“師父,明天就是我的大婚之日了,師父您老人家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嗯……,高興……,師父很高興。”
“那師父你眼睛怎麽紅紅的,好像要哭的樣子。”
“傻丫頭,師父這是為你高興,想當年入門的時候,你這丫頭瘦瘦小小的,沒想到如今竟然要嫁人了。你到了烈焰門後可得經常回來看看,不然師父會擔心你的。”
“嗯,師父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經常回來的。”
“你到了烈焰門要乖巧一些,也要順著軒轅夜白。軒轅家在烈焰門中根深勢大,對你往後的修煉也是一大助力。”
“我知道了,到了烈焰門後我會好好修煉的,絕不會辜負這一番機緣。”
對話的聲音一字不拉的傳入了陳墨的耳朵裏,頓時陳墨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原來就是因為看中了軒轅家的權勢?為了自己日後的修煉就要把自己給賣了?”陳墨心如刀割。
忍了忍心中的怒氣,陳墨掉頭離去。此事天色尚早,苗秀芝也在,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定要當著周輕雲的麵問個明白,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