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冥府。玄部統領衙門。
她收拾著桌案上的文案，羅西站在一邊，淺笑吟吟“恭喜啊。又升遷了。”
她微微一笑“這次任務凶險無比，還好你不在。”
他一撇嘴“什麽啊。我已經不是個廢物了好不好。”
她點點頭“好好好。是是是……”
她拿起一摞紙張，忽然有一張落在了地上，她蹲下去撿，紙上暗紅的朱砂，卻讓她的心一驚。朔月十二宮名冊。第一宮計都，落雲；第二宮羅刹，飛天；第三宮白虎，劍池；第四宮紫魅，藍昕；第五宮淨月，洛姬；第六宮官符，安然；第七宮太瘟，陽明；第八宮熾焰，玄火；第九宮噬陰，華風；第十宮龍淵，白眉；第十一宮死劫，東瑤；第十二宮藥王，墨蘭。名冊上是大大的“誅”字，朱砂赤紅的顏色奪目，她眼前一花，跌坐在地上。羅西一愣“辰辰！你還好嗎？”
她茫然的點了點頭“啊。我很好……這張紙……你認得嗎？”
羅西拿來一看，道“是皇上進城之前的密令，誅殺王族死士朔月十二宮。”
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全部……殺了？”
“是啊。這是死命令。冥府也折損了不少人。”他將名冊遞給她。
她握緊了手中紙張，說“差不多就這些東西……你自己看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哎！辰辰！”羅西想叫住她。她卻已經離開了統領衙門。
她匆匆走在路上，心底一片冰寒。朔月十二宮，王族的十二護衛。怪不得破城那日叛黨進來的如此容易，原來十二宮護衛早在前一日就被屠殺殆盡。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她握緊手中的名冊，計都宮大宮主曾是她的貼身侍衛，落雲與她親如兄妹，他本身也是武藝高強，居然就這樣……被冥府誅殺了？！文淵……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他到底和姬夜是什麽關係。淚水落在名冊之上，暈開了上麵的朱砂，開出一朵朵妖豔的曼珠沙華。杜笙的話忽然響徹腦海，千萬不要愛上文淵。她的手有些顫抖，不會的，我不會愛上他……不會……而且，我還要殺了他！！怒火中燒，她抑製不住手上的顫抖，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她扶住牆壁，慢慢蹲下。琅琊路過剛好看到，跑上前蹲下身“千辰……！”
她一雙眼睛灰蒙蒙的，她隻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重疊、晃蕩，眼前一黑，倒入了他懷中。琅琊冰山一樣的臉上有了些裂痕，連勝呼喚著“千辰！”
手上的名冊落到了地上，被風吹向了天空。
五年前。王宮。朔月十二宮。
十一歲小姬霜在前麵走，後麵跟著一個年長一些約有十七上下，但他確實一頭白發，束在腦後，精明強幹。忽然，前麵走來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子，也是十二宮宮主服飾。走到近前單膝跪下“藥王宮宮主墨蘭，參見殿下。”
她擺擺手“平身吧。”
她繼續往前走，餘光瞟到落雲衝墨蘭輕輕點了一下頭，墨蘭溫柔的微笑，落雲好像也笑了一下。小姬霜微微一笑，帶著幾分了然，走出朔月宮。她忽然抬手，用手肘撞了一下落雲“哎。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姐姐！”
他一驚，連忙說“殿下可不敢胡說。屬下對墨蘭……沒有……”
她挑眉一笑“沒有~~~？”
落雲不好意思的一笑。
隻見姬霜笑了起來，無比的開心。
落雲無奈的跟著她“殿下在取笑屬下嗎。”
她瞪了他一眼“自打本宮出生起你就是本宮的侍衛。本宮與你在一起的時間比親人都多。本宮當然知道你的心思。”
落雲微微一笑“屬下冒昧……但也視公主為知己。”
她笑著望著他，陽光散在他的白發之上，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他的身影漸遠，好像有一隻大手拉著她後退，她想掙脫，卻無力反抗。大火蔓延，猙獰的像一隻野獸撲向她。
她猛然的睜開眼睛。望著四周陌生的陳設，想要起身，卻又跌了回去。琅琊伸手扶住她“別勉強。”
她一愣，慢慢回想起發生了什麽“謝謝。”
他麵無表情，輕輕點了一下頭“你暈倒了。我請了孫神醫來。他沒說什麽，隻是說……”
他看著她，拖長了尾音。
她一愣“啊？”
“你沒有好好吃藥。”
她捂住嘴“啊！忘記了！”
琅琊無奈的搖搖頭，拿起旁邊的一碗藥“主人不是真正的喜歡你。”
她接過藥碗“什麽意思。”
琅琊望著她，她幾乎能看到他眼裏狼一樣的綠色光芒“主人的女人很多。”
“我知道。”
“你不知道。”
琅琊緊緊鎖住她的雙目，讓她感到自己的心事好像全部暴露無遺。他輕聲道“你這樣的女人，抑或說是知己。主人曾有過五個。”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們都死了。”
她手一晃。藥湯險些灑了出來。琅琊的眼裏有絲難以言語的冰涼“沒錯。她們都死了。”
“為什麽……”她知道文淵肯定不止對她一個人這麽好，但也不至於……
“她們都和主人走得很近，幾乎形影不離。但是他們知道了主人太多秘密。這是主人慣用的招數，對於女人，永遠都是先讓她們動心，無論使用如何手段。有的甚至承諾娶為正房。到最後……”他輕蔑的一笑“還不是一劍穿心。”
她愣了一會兒，把碗裏的湯藥喝光，心底五味陳雜，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琅琊停頓了許久，又開口“杜笙也一樣。”
她望著琅琊“笙哥哥？”
他低聲道，接過藥碗放到一邊“杜笙是一隻笑麵虎，若真如表麵文雅，又怎麽撐得起整個冥府的運作。”
她低下頭，沉吟許久“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從今日起你是我的直屬部下。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錯。”他聲音低沉，極賦威嚴。
她終於明白為何很多人都怕琅琊。琅琊表麵低沉，寧靜，他卻懂得比誰都多，他把這府裏的事情看得透徹。是啊。她不能天真下去了，文淵的溫情攻勢確實差一點就擊敗她了。想起他的每一分溫柔，她閉上了雙目。一劍穿心……她握緊了雙手。一碗湯藥下去，冰涼的身體也暖了起來。琅琊看她麵色紅潤了許多，放下心來，輕聲道“朝中異己很多，幾個重臣還有六扇門與大理寺的庇護。你我二人的任務很艱巨。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
她打斷他“我沒關係。”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好。”
“當年……冥府誅殺朔月十二宮，是誰去的？”
琅琊思索了一下，說“主人親自帶著各部統領去的。”
她望著自己的雙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個地方，該信任誰，又不該信任誰。她以為文淵多少有些人性，卻不料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她以為杜笙溫和，卻發現他也是深藏不露。琅琊的一番話如同醍醐灌頂，她醒了。朔月十二宮鮮紅的名冊又在眼前閃現，落雲……十二宮的十二位死士……這筆血賬，她要文淵還。落雲武藝高強，但是遇見文淵自是凶多吉少。沒想到，居然是文淵親自動的手。他為什麽對姬夜如此忠心。杜笙的臉龐又出現在眼前。她的頭隱隱作痛。緊緊閉上雙眼。
琅琊輕輕把手放在她肩上“別想了。”
她睜開眼，輕輕的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琅琊麵無表情，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不多言。他知道，今日的一番話她需要時間去理解、去消化，甚至，是去見證。她既然已是她的部下，那麽保護她就已經是他的責任。他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