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紅酒的回甘啤酒的苦
一轉眼的功夫,桌子上擺上了滿滿的美味。辣炒海螺絲、蔥薑蟶子、蒜茸粉絲蒸扇貝、生蠔以及各色燒烤。
蘇曉曼望著麵前的這一大桌好吃的,在心裏已經口水直流了,要是在平時,一定雙手揮舞著大口吃起來了。可是現在對麵坐著的是她的頂頭上司,該有的矜持還是不能少的。
“吃啊。”
歐洛辰一開口,蘇曉曼就伸手拿過一顆生蠔放到嘴裏嚼了起來,正吃著,忽然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蘇曉曼扭過頭看向那邊桌椅人群集中的地方,各種少女、少婦、大媽們向他們這邊投來異樣的目光。
所謂異樣,也不過就是她們在看歐洛辰的時候,臉龐上和眼神中都撒發著生理欲望最原始的光芒,仿佛擺著麵前擺著的是一塊經過百年老店秘製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噴噴的大肉,恨不得立刻塞進嘴裏大快朵頤;
而看向蘇曉曼的時候,眼神裏又立刻充滿了厭惡跟嫌棄,仿佛那塊肥美的大肉粘上了排泄物一樣讓人不能原諒。
蘇曉曼在這樣如刀子般鋒利的目光中勉強吞下第二顆生蠔後,就停止了進餐。坐在對麵悠閑的喝著啤酒吹著海風的歐洛辰,見她突然放下了筷子還一副滿臉鬱悶的表情,覺得有些奇怪。
“兩顆生蠔就吃飽了?”
“吃不下了。”
“……”歐洛辰輕挑一下眉毛,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蘇曉曼
“本來就是想自己溜出來吃個大排檔的,現在跟你坐在這裏,感覺怪怪的,你看對麵的那些女性生物,恨不得活吞了我。”女性生物是蘇曉曼在頭腦中經過語言美化後才說出來的,她所指的女性生物中其實毫不留情的也包括了對麵那個年輕女人懷了抱著的紮著蝴蝶結的貴賓犬。
“你不也是女性生物中的一員嗎?”
“雖然我也是女性,但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很明顯我跟她們不是同一國的。”在闡述自己的時候,蘇曉曼巧妙的去掉了“生物”兩個字。
“那你是哪一類人呢?”
這個問題,蘇曉曼還真沒有仔細想過,她隻想要最簡單的生活、最簡單的愛情。她討厭勞心費神的勾心鬥角,討厭機關算盡的明爭暗鬥,總之一切關於複雜紛爭的事情,她都不喜歡。
但是她仍然沒辦法給自己做一個明確的分類,也許也沒法幫別人作出怎樣的分類,她唯一能篤定的就是,她和誰不一樣。
“不管我是哪一類人,反正跟你肯定不是一類人。你這種人壓根兒就不屬於大排檔。”蘇曉曼歎了口氣,拿過一根羊肉串放在嘴邊剛要吃,感覺腳邊一陣溫熱,她低下頭去,看見一隻淺棕色的小狗正用頭抵著她的腳蹭著。
“那你說我屬於哪一類人呢?”歐洛辰兩隻手的修長手指輕輕交叉,非常有興致的等著蘇曉曼對他的評價。
“你?”蘇曉曼腦海中又浮現出他平日裏的冷漠、霸道、高高在上、不近人情,迅速說服自己不要被眼前的表象所蒙蔽,就算是做不到拍馬屁,至少也不要惹得他不爽,以免遭到後續報複,於是迅速轉移了話題。
“誒呀,好可愛!你養過小狗嗎?”蘇曉曼伸手摸了摸小狗的頭,它立刻大大方方的躺倒在地敞開肚皮讓蘇曉曼摸個夠。她問服務生要了一碗清水,將羊肉用筷子夾下來放在碗裏洗掉調味料,一塊一塊的喂給狗狗吃。
“沒有。為什麽要用水洗一下?”歐洛辰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因為狗狗不能吃太多鹽的,對它的身體不好啊,還有就是口味過重的調味料會讓它消化不良,有的狗狗還會對個別的調味料有過敏反應。”
“你知道的夠多的。”
“那是,我小的時候養過一條狗。可惜跟它的親密感一直沒有建立起來。盡管我很喜歡它,但是它跟我的關係也就是撒手沒的關係。”
“撒手沒?”歐洛辰並沒有聽懂蘇曉曼的話。
“對啊,帶它出去,必須栓著,一撒手,就跑沒了,所以叫撒手沒啊。”說著蘇曉曼自己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它現在在哪,過得好不好。”
撒手沒。這是一種很全新的詮釋關係的論調,至少在歐洛辰之前的經曆中是沒有遇過的,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脫口而出:“是啊,有些人也是這樣,撒手沒。”
聽到這句話,蘇曉曼的心不由得一沉。沒錯,童年的那隻狗,少年的那個人,都隻是“撒手沒”這樣不牢靠的關係,這個世界上專屬於自己的東西,少之又少,有的時候即使你緊緊的攥著手裏的線,也無法保證它不會斷掉。
歐洛辰看蘇曉曼的眼神暗了下來,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你為什麽喜歡喝啤酒?”
“哦,因為啤酒很解渴嘛。”
“那你沒有試過紅酒嗎?”歐洛辰靠著椅背道,
“紅酒很妙,因為它上麵有一個年份,每一個年份代表了當時的陽光溫度濕度,然後把當時最好的陽光下最閃閃發光的那一串葡萄精心挑選,精心洗滌,釀造發酵過後,封存與瓶內,然後寫上那個年份,若幹年以後,可以在某一個場合,按照年份打開一瓶酒,如果愛情和回憶也可以用如此的方式封存,在若幹年後我們還會不會有勇氣,打開某一個年份的愛情和回憶,去品味那些過往的時候,會不會有回甘?”
蘇曉曼張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這個人,她無法把這個人跟公司裏那個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威風總裁聯係在一起,也沒法將這個人跟那一晚霸道蠻橫奪走他的初吻的那個人聯係在一起。他就坐在她的對麵,額前的幾縷發絲輕輕隨著海風飄揚……
他說的沒錯,無論怎樣的傷痛和愛恨,都會隨著時間沉澱發酵,產生化學反應後,變成另一種狀態。留到若幹年後再去品味,也許會有回甘的吧。
可惜有些人和有些事,等不及沉澱和發酵,也等不到可以回甘的那一天……
當放在桌上的手機鈴聲大震,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那三個字,像一記重重的直拳狠狠的擊在了蘇曉曼的胸口,讓她瞬間覺得呼吸困難。她就那麽看著手機屏幕一明一暗,竟沒有力氣去滑動那不到兩厘米的圖標。
歐洛辰的眼神瞥見蘇曉曼的屏幕:“不接嗎?”
“是我的紅酒,還沒到開啟它的年份。”蘇曉曼把手邊的啤酒舉到唇邊,輕輕的抿了一口,她沒有告訴歐洛辰,他愛紅酒的回甘,她卻愛啤酒的苦澀,是會上癮的……
電話的忙音響完最後一聲,張默然在客廳的沙發上坐成一尊雕像,心裏竟有一絲失落後的輕鬆。
他是那樣想念她,他連分手都無法當麵說出口,因為他怕看見她的那張臉,那樣純真無公害的臉,他便再也無法說出那兩個字,隻能用力將她攬入懷中。可是,他不能保護她,所以隻要咬咬牙將她一把推開。
原本並沒有想要這麽快的去打擾她的生活,他需要變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她不再受任何人的傷害和威脅,到那時,他會重新站在她的麵前,向她敞開懷抱,對她說一句,好久不見。
可是今天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如同把他一把推到了懸崖邊緣,讓他進退兩難。他多想打電話求證,可是又怕流言原來本不是流言,她沒有接電話,他又開始擔心她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此輾轉反側,幾乎一夜不曾成眠。
蘇曉曼扶著酒杯略帶微醺,臉上有兩朵紅霞浮現,眼睛眯起來看著歐洛辰,膽子也大了起來。
“歐洛辰,你為什麽選我當助理?你是不是因為我撞了你兩次,你對我心懷不滿,又見我淪落到你的地盤上,所以伺機報複?你說,是不是?”
歐洛辰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又產生了一種若有似無的心疼。他最近常常會有這樣突然湧上心頭的酸楚,她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可是每次看見她謹小慎微的跟在她的身邊,她一塵不染的靈魂和她冒著傻氣的言行,都讓他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想要抓緊什麽的感覺。
可是多年的克製讓他練就了一身堅硬的金剛護體,他隻能百毒不侵,才能撐起這原本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片天空。歐洛辰沒有回答蘇曉曼的話,他多年海外留學和商場馳騁所練就的一身本領,都無法在麵前這個小女人的身上施展,他不想騙她。
“你看…你不說話了吧?被…我說中了吧?”蘇曉曼的臉上浮現出了小小的得意,“那你說,你那天那樣粗暴的對我無理,是不是也是你報複計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