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作繭自縛
張默然說完，看著蘇曉曼等待她的回答。其實張默然的心裏是矛盾的，他能感覺得到蘇曉曼和從前有所不同了，他也知道蘇曉曼現在並沒有想要跟他複合。如果說蘇曉曼沒有同意他的提議，他會很不開心，可是如果蘇曉曼同意了他的提議，他有可能會憤怒。因為那意味著，蘇曉曼願意為了那個男人，而違背她自己的心意。所以他拋出的問題是一個繭，無論得到怎樣的回答，都是作繭自縛。
可是他還是要試一試，他自信的認為，隻要蘇曉曼能回到他的身邊，他一定可以讓他們還回去跟從前一樣的日子。蘇曉曼仍然回想從前一樣，想著終究有一天是要嫁給他的。於是他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等待蘇曉曼的回答。
蘇曉曼愣在那裏，她的腳踝正劇痛難忍，大滴大滴的汗水從她的臉頰滴落到地上，可是此刻，比腳踝更痛的，是她的心。此時眼前的張默然，變的如此陌生，他的衣著、發型；他的語氣、神情；甚至他說出來的話和他挺拔站立的動作，都讓蘇曉曼覺得陌生。她被麵前這個陌生人要求做一筆交易，而她自己本身就是這筆交易的籌碼。
他不問她願不願意；不問她快不快樂；甚至不問她這樣站在這裏，腳上的傷會不會疼。他沒有跟她道歉，沒有跟她解釋，仿佛過去那將近半年的時間他從來未曾從她的生活中消失過一般。而他，不需要為那個消失作出任何解釋。
蘇曉曼在雙腿上用力，她站的筆直筆直的，她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了一個微笑：“張科長，抱歉，打擾您了，我先走了。”說完邁開步子優雅的走出了張默然的辦公室，輕輕的關上了門。
隨著蘇曉曼的手關上辦公室的那一刻，張默然得到了蘇曉曼決絕的回答。他終於還是作繭自縛，用了最愚蠢的辦法，想要讓蘇曉曼回到他的身邊。他看著她努力站直了身體，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了一個客套的微笑，用十分禮貌的語調說著十分客氣的言語，她叫他張科長！她用她的倔強和她的尊嚴，在跟他說，張默然，再見！
魏易青從客戶部拿著一份文件走進總裁辦的時候，發現隻有歐洛辰和曲雅兩個人在：“誒？曉曼呢？她去哪了？”
歐洛辰看著魏易青：“不是讓你出去接她了嗎？”
“是啊，我接她到總裁辦這一層，剛好客戶部那有點事我就過去了一趟，讓她自己來你辦公室了。”魏易青看著歐洛辰和曲雅都一臉迷茫，“怎麽，她沒來嗎？”
“是多久之前的事？”歐洛辰問道
“大概……二十分鍾之前吧。我看她腳還沒好就穿著高跟鞋跑過來，走路還是不太行呢。”
歐洛辰的頭腦在飛速運轉，二十分鍾之前……他想起來了，大概二十分鍾之前，公關部經理正站在他的辦公室裏給了他一個去找張默然來澄清的建議。他的臉迅速烏雲密布，似乎想起了什麽迅速抓過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來，對著魏易青說：“把你的車鑰匙給我，晚上你讓我司機送你回去！”
魏易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看著歐洛辰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蘇曉曼去了哪裏，於是趕緊從褲袋裏掏出了車鑰匙遞到歐洛宸的手裏：“慢點開。”
歐洛辰接過車鑰匙步履匆匆的離開了總裁辦。曲雅看著歐洛辰離去的背影，仿佛在對魏易青說，又仿佛在喃喃自語：“蘇曉曼應該是去找張默然了。”
魏易青聽到這句話，也大概明白了幾分：“洛辰這次是麻煩不小，唉，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出手這麽狠，ZUE也是兩代人的心血，如此大動幹戈，豈不是有意要將ZUE至於死地麽？這哪是衝著歐洛辰來的，明明是衝著ZUE整個集團來的。”魏易青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客戶部那麵反應也很大，很多客戶的退單都在這裏了，ZUE酒店、ZUE築路、ZUE廣告都相繼有長期合作的客戶正在質疑，ZUE地產接下來的棚戶區改造招標恐怕也要受到影響。”
曲雅若有所思的低著頭，魏易青見她這幅樣子，笑著探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啦，不用擔心，你哥是什麽樣的人，他會挺過來的。哦，對了，今天你生日吧？”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遞了過去：“喏，生日快樂！”
曲雅笑笑伸手接過來，竟然是跟歐洛辰送她的一模一樣的卡地亞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枚戒指。曲雅趕緊關上蓋子將盒子遞向魏易青：“戒指怎麽能亂送呢？”
“我們的小妹妹長大咯？不能隨便收戒指了呢！”說著用手裏的文件輕輕的拍了一下曲雅的腦袋：“拿著吧，你親哥送你一副耳環，我好歹也算你一個哥哥吧？又沒讓你帶到無名指上，你怕什麽？”說完魏易青衝曲雅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蘇曉曼從張默然的辦公室走出來，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她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掉眼淚。盡管腳很痛，盡管心更痛，可是她竟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當她背向張默然的那一瞬間，他們之間從此再也沒有牽連。她在心裏說，張默然，再見。
可是當她走出遠洋國際大廈的正門，看見了迎麵匆匆走來的歐洛辰，她的眼淚無法再守控製，“簌簌”的流了下來。經過一天的奔走，原本就腫脹的腳踝腫的更加厲害，每走一步都有針紮一般的刺痛和悶悶的鈍痛同時襲來，可是她依然緊咬著牙用盡全力讓每一步看起來都如同這疼痛從未來襲般的正常。她走向歐洛辰，站在他的麵前，低著頭喃喃道：“對不起，我沒能幫上什麽忙。”
歐洛辰看著眼前這個小女人，她的額頭上有的汗珠在初冬的暖陽下閃著晶瑩的光亮，她單薄瘦弱的肩膀正微微顫抖，她是為了他才來了這裏，來見那個她已經不想再見到的人。她的腳踝腫的老高，踩著高跟鞋的腳明顯的用力。這一切，都讓歐洛辰的心，有些刺痛起來，他的眼裏暈開一片薄霧。
如同上次在網球場，在醫院一般，他又一次將她攔腰抱起，可是這次，他的手臂更加用力，擁的更加緊，仿佛怕她從他懷裏隨時跑掉一樣。歐洛辰輕輕的將蘇曉曼放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然後抬起她的腳，幫她脫掉高跟鞋。
由於那扭到的腳穿著高跟鞋，又走了很多路，現在已經腫的卡在鞋子裏有些拔不下來了。歐洛辰看著那腫的不成樣子的腳，眉心蹙的緊緊的，他彎下腰，試探著輕輕的輕輕的扭動著蘇曉曼腳上的高跟鞋，每動一下，他都抬起頭看看蘇曉曼的表情，怕弄疼了她。
終於大概過了三分鍾，才把那隻高跟鞋從蘇曉曼的腳上拔了下來。他用手輕輕的拖著那隻腳，隻覺得心如刀割，他拉過駕駛位上的腰墊放在蘇曉曼的腳下，然後將她的腳輕輕的墊在上麵，轉身走向駕駛室發動了車子。
張默然在蘇曉曼走後，一直愣在原地，就那樣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一動不動著站著，他不知道自己剛剛是不是腦抽了，怎麽會用做交易的語氣跟蘇曉曼說話。他懊惱至極，他還有那麽多比這更重要的話要跟她說，他還有那麽多事情想要跟她解釋，他不能失去她！於是他拉開辦公室的門，衝到電梯前，發現電梯剛剛到達一層，他心急火燎，無法等到電梯再次上來，直接衝向應急樓梯間一路狂奔下去。
當他衝到遠洋國際大廈的門口，看見了蘇曉曼被歐洛辰攔腰抱起，看見了歐洛辰彎著身子在幫蘇曉曼脫鞋子，而她，就那麽乖乖順順的任由他擺布，沒有絲毫掙紮。張默然的腳下仿佛生出了根莖一般長在了地上，一步也無法再向前。他就這樣怔怔的站著，直到歐洛辰關起車門，將車子駛離他的視線……
明明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的北京上空，漸漸的漸漸的籠罩上一層迷蒙的灰色，那灰色逐漸加重，在這個環保基本靠風的城市，沒有風的晴朗，向來停留不了太久。霧霾，又來了……
車子直接駛入了西山壹號院的別墅，歐洛辰將赤著腳的蘇曉曼從車上抱下來，一進門就一邊向臥室走一邊喊著：“宋媽！冰袋！”宋媽從保姆間匆匆趕出來，聽到吩咐後立刻跑去冰箱裏拿了冰袋和毛巾，快速跟在歐洛辰的身後。
宋媽在歐洛辰把蘇曉曼放在床上後，立刻把冰袋輕輕放在了蘇曉曼的腳上，歐洛辰伸手接過冰袋：“我來。”宋媽把冰袋遞到歐洛辰的手裏，轉身下樓進了廚房。
蘇曉曼躺在那裏，看著歐洛辰坐在床邊，把她的腳放在他的腿上，輕輕的擎著冰袋的重量不給她的腳造成壓迫感，又剛剛好有涼意傳到腳上，腳上的脹痛微微緩解了一些。房間裏十分安靜，甚至連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都可以聽到。歐洛辰那冷俊的臉上，竟然帶著一絲疲憊。
這一整天，他一定累壞了。這麽大的醜聞，公司裏一定亂成一鍋粥，而她，終究什麽忙也沒能幫上。想到這裏，蘇曉曼喃喃的再次說了一句：“對不起。”她除了對不起，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下次約會，想好了要去哪裏嗎？”歐洛辰並沒有理會她的那句對不起，而是沒頭沒腦的問了這樣一句，好像今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