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餘樂的困境
當時間悄然進入十二月的時候,北京已經徹底的進入了冬天。整個城市每個月幾乎有二十幾天處於低氣壓的狀態中,霧和霾一直堅守著崗位,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遮擋住太陽和月亮的光輝。新聞每天都在報道關於PM2.5的增長百分比,人們站在被厚重的霧霾籠罩的空氣中,口罩已經是某寶上熱門銷量的保持者。更有人已經誇張到背上了氧氣瓶去上班,隻是地鐵安檢的時候會麻煩一些。
如果不是手機地圖上的坐標還顯示著北京的話,抬眼望去能見度不足兩米的城市,簡直就像置身於“霧都”重慶一樣。哦,不,我們必須更正一下,因為從去年開始,百度百科上關於五度的定義上,重新定義了全球著名的七大霧都,而中國北京,已經位居榜首。
但北京的霧都應該是加上引號的,因為得到霧都這個稱號,主要不是因為霧,而是因為霾。前者會讓空氣潮濕,後者隻會讓人們的肺部不適,而空氣依然幹燥。大部分的人家裏都有一台加濕器,所以每每從室外踏進家裏的時候,都是像是從一團黑霧中踏進另一團白霧裏,猶如已成仙。
可餘樂的家裏似乎並不需要加濕器這種東西,因為她目前的煩惱剛剛好跟大部分人相反。因為租的是今年剛剛自建而成的公寓樓,又是朝北的陰麵,雖說房間裏是有暖氣的,可是一分錢一分貨,每個月兩百元的取暖費看起來便宜,實際上換來的,就是這種什麽時候摸上去都不溫不火的暖氣。
由於是新建的房子,還沒有完全晾幹就開始出租了,現在牆壁都能緩出水珠來,坐南朝北的朝向,終日沒有什麽陽光照進屋子,窗子上都是一層密密的水珠,順著窗子的玻璃流淌下來。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被子都能攥出水來。
餘樂仍然每天都去售樓處上班,可依舊沒有簽成一個單,也沒能賣出一棟房子。五度仍然每天晚上都去唐會上班,可依舊每天把自己喝吐無數遍,也沒能提高多少酒水銷量。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上白班,一個上晚班,幾乎沒有什麽可以碰麵的時候。常常是五度回到家的時候,餘樂已經起床準備出門了,而晚上餘樂下班回家的時候,五度剛好準備出門了。
自從上次打電話給蘇曉曼,讓她幫五度找工作後,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月的時間,蘇曉曼那麵一點消息也沒有。餘樂在心裏跟自己說,等到十五天的時候,如果蘇曉曼還沒有給她消息,她就在打過去問問。
而今天,剛剛好是十五天。
餘樂在午休的時候,來到售樓處馬路對麵的小超市,買了一個麵包,撕開包裝啃了起來。事實上,她已經啃了半個月的麵包了,雖然她也知道懷孕的時候需要營養,可是,把孩子生下來,更需要錢。以她和五度現在的存錢速度,別說是養孩子,就連生都未必生的下來。餘樂走到一個花壇邊坐下,一邊啃著麵包,一邊掏出手機,對著通訊錄裏蘇曉曼名字看了一會兒,撥通了電話。
“喂?餘樂。”電話那頭傳來蘇曉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嗯,曉曼你幹嘛呢?在吃午飯嗎?”
“沒呢,誒!你過來一下,幫我把這個複印一下,一式兩份。對,餘樂你稍等我一下哈。”
蘇曉曼聽起來非常忙的樣子,餘樂握著電話點了點頭,於是一聲不響的舉著電話聽著,時不時把手邊的麵包拿起來咬一口,放在嘴裏慢慢的嚼著。電話那頭傳來蘇曉曼忙的生龍活虎的聲音,聽起來真有活力啊。
“喂,您好,對,拍賣會定在明天,是的,是的……”
“歐總下個禮拜的行程安排嗎?已經整理出來了,等會給你送過去。”
“Lisa你過來,把這個影印一下,下午開會要用的。”
餘樂握著電話好一會兒,聽著蘇曉曼好想一時半會兒也忙不完的樣子,想著自己這樣舉著電話聽蘇曉曼忙東忙西,實在是太浪費電話費了,還不如先掛斷,等蘇曉曼忙完了,再給她打過去好了。於是對著電話道:“曉曼?曉曼?我等下打給你吧!”
電話那頭仍然是一片嘈雜,並沒有傳來蘇曉曼的回音,餘樂把電話從耳邊拿到眼前,盯著屏幕看了看,輕輕歎了口氣,按下了掛斷鍵。
從上次周日的董事會開完後,整個ZUE總裁辦就已經忙的團團轉了。短時間內準備土地拍賣會是個十分累人的事情,況且這期間還要摻雜很多臨時塞進來的歐洛辰的各種行程,公司各個部門和總裁辦之間的日常協調工作等等。曲雅已經不再是充滿電的機器人了,她變成了一個背著一塊太陽能充電板的機器人,每天從進到公司開始就在馬不停蹄的奔忙著。
蘇曉曼進總裁辦也已經快半年的時間,被曲雅這樣的機器人帶領著,再加上自己的領悟力、學習力和執行力都還不錯,自然而然成了總裁辦的另一個奔跑的機器人,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也是因為這半個月非常忙碌,導致她和歐洛辰幾乎也沒有什麽可以碰麵的機會。哦,是幾乎沒有什麽私下裏碰麵的機會。除了陪在歐洛辰身旁出席各種會議,還要陪同他穿梭於各種酒會、宴會之間,甚至還要在今天晚上陪同他去一個什麽私人會所的KTV?
日子仿佛回到了她剛剛進到ZUE總裁辦時候的樣子,她和他之間,就隻是總裁助理和總裁之間的關係而已,仿佛在那個被撕扯啃咬的夜晚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唯一與之前不同的是,現在的她,已經更加精明強幹且麵麵俱到,在曲雅脫不開身的時候,她也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蘇曉曼忙的四腳朝天忙的口吐白沫忙的兩眼翻白,她沒有時間去甄別之前的那一切到底是真實發生過,還是隻是存在於自己臆想中的一個勾勒的十分不完全的殘缺夢境。
盡管她仍然在每天下班後,沒有加班沒有應酬的時候,準時回到那棟別墅裏去。可是她幾乎不再乘坐歐洛辰的車子,而是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輾轉於公交地鐵之間,進了家門也隻是徑直的走向二層的臥室。
再也沒有和那個男人一起吃過早餐,也沒有和那個男人一起吃過晚餐,甚至連碰麵都很少了。她在刻意回避著他的同時,似乎他也剛好和她的想法相同,於是日子就這樣在高跟鞋“咚咚咚”敲擊地麵的聲音中,在每天晚上洗好澡倒在床上就能進入夢鄉的充實中,一晃就流淌至今了。
蘇曉曼在快到一點的時候,終於把手裏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累得腰酸背痛的挪進茶水間坐好,把手中的已經涼透了的便當塞進微波爐的時候,才想起來好像剛剛有點什麽事情忘記了似的。
終於在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聲響的時候,蘇曉曼才想起餘樂似乎給她打過電話。於是從微波爐裏取出便當,在落地窗前的桌子上坐了下來,一邊打開便當盒的蓋子,一邊拿著手機就著餘樂的號碼回撥了過去。沒響兩聲對麵就很快接起了電話:
“喂?曉曼,你忙完了?”
“嗯,我最近簡直快要忙死了,都沒時間去看你,你怎麽樣?身體還好嗎?”蘇曉曼一邊向嘴裏塞著飯,一邊跟餘樂講電話。
“好不好的,也就那樣吧。”
聽著電話那頭的餘樂聽起來情緒不高,蘇曉曼停下了手裏的筷子,對著電話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啦,挺好的。”餘樂仍然坐在剛剛的那個花壇邊,看著馬路上的車來車往,突然頓了一頓,然後對著電話問道:“曉曼,上次跟你說的,讓你幫五度在ZUE找一個工作的事,你跟歐洛辰說了嗎?”
蘇曉曼聽到餘樂問工作的事情,突然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咬住了筷子。這件事她並沒有忘記,可是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就算是以前,那一場夢還沒有醒的時候,她也沒想好該如何跟歐洛辰開口,更不用說現在的這個境況了。
自從半個月前那個周日,在董事會前的集體早餐時,他推向她的那一杯草莓奶茶,似乎就是他們倆之間的最後一次有一點關聯的動作了。從那天以後,兩個人沒有說過一句工作以外的話,甚至就連工作中不得不說話的時候,也幾乎都沒有什麽眼神交流的。
這個狀態,她該怎麽去開口跟他說這件事啊。
見蘇曉曼久久沒有回答,餘樂對著電話輕輕的歎了口氣:“曉曼,我們現在特別缺錢,我已經兩個多月了,也該去醫院建檔了,可是你知道,建檔也要一筆錢的,還有……”
“錢的話……”蘇曉曼是想說錢的話,她每個月都可以幫忙一些,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餘樂打斷了。
“曉曼,別跟我說你每個月都能幫我,你不能一輩子都幫我。所以隻請你幫我這一次,讓五度進ZUE工作。這樣對我和孩子,才是最好的保障。”餘樂頓了頓,對著電話那頭輕聲問道:“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