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夫人
蘇老夫人一向最看重的就是蘇府的聲譽，縱使平日裏她再不喜歡蘇瑾離，但此刻也看不下去了。
“啪”的一聲，她將手裏的茶盞猛地放在桌子上，茶盞中的水往四處濺。
“身為蘇府的二小姐，你連一件幹淨的衣裳都沒有？二丫頭，你的貼身丫鬟是幹什麽吃的？”
青竹當即嚇得跪倒在地。
收拾主子首先從貼身丫鬟開刀，這是蘇老夫人的拿手絕活。
蘇瑾婉眼底滿是戲虐，她挑了挑鳳眉，一邊給老夫人捏肩一邊溫聲細語道：“老夫人，您別生氣，為這種下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蘇瑾婉字麵上的意思是老夫人不值得為青竹這種丫鬟氣壞了身子，但字裏行間卻是諷刺蘇瑾離是個下人。
蘇瑾離眉眼淡然，緩緩開口，“回老夫人，方才張嬤嬤去離兒的屋內，讓離兒快些來拜見老夫人，離兒一時匆忙，不小心穿了被張嬤嬤踩了腳印的衣裳……這……是離兒大意了，還望老夫人息怒。”
這話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聽明白，蘇瑾離在得到老夫人的傳召後，套上衣服迅速趕來，而張嬤嬤卻狐假虎威，在主子的衣服上印腳印，目中無人，而且張嬤嬤還是她的貼身傭人……
蘇瑾離說這話簡直是在打她臉呐！
蘇老夫人的臉瞬間拉了下來，她瞪了一眼張嬤嬤，說道：“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張嬤嬤雙腿打顫，“回老夫人，有四十年之久了。”
“四十年了……看來是年紀大了，分不清主子與奴才了！”蘇老夫人目光如利刀一般向蘇瑾離射來，“愣著做什麽？還不向離兒道歉！”
……
從大堂出來，蘇瑾離竟然覺得渾身暢快，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在她的記憶中，蘇老夫人一向是咄咄逼人，不苟言笑，抓住她和吳氏的一絲錯處，都要放大一百倍，然後揪住錯處慢慢懲處她。
而今天她難得看到蘇老夫人被她噎得麵紅耳赤的樣子，怎麽說呢，心情倍兒爽！
上一世她總是唯唯諾諾，謹慎小心，處處與人為善，但也沒尋得個好下場……
青竹跟在蘇瑾離身後，好奇地打量著自家小姐。
自從小姐今日醒來以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蘇老夫人麵前也能從容不迫……
要知道，以前的小姐一見到老夫人雙腿就打顫，連話都說不利索，而如今，對老夫人的話，竟然能對答如流，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這樣也好，以前小姐脾氣太好，太軟弱了，連個下人都敢對小姐頤指氣使的，現在的小姐剛剛好，自信且充滿活力。
蘇瑾離走著走著突然停住了，她轉過身來，環顧四周。
“小姐，您怎麽了？”
“青竹，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在跟著我們？”
“沒有啊，小姐，沒有人跟著我們啊。”
“是嗎？”蘇瑾離眯起眼睛，細細打量四周。
難道是她太多疑了？
應該是她多疑了，否則以她現在庶女的身份，誰吃飽了撐得沒事做跟蹤她啊！
蘇瑾離低頭瞄了一眼髒的不能看的衣服，嫌棄說道：“青竹，我們快些回去，這身髒衣服實在是太沒有體統了……”
嬌俏的身影越來越遠，樹下，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追隨著這抹倩影，越來越遠……
蘇瑾離還沒進院，就看到大夫人的貼身嬤嬤在和吳氏拉拉扯扯。
吳氏身子本就不好，生性懦弱，對孫嬤嬤毫無反抗之力，結果被孫嬤嬤一掌推倒在地。
“娘！”蘇瑾離跑上前去，將吳氏從地上拉起來，拍了拍吳氏身上的塵土，關切問道：“娘，您沒事吧？”
吳氏拍了拍蘇瑾離的手背，溫和一笑，“離兒，娘沒事。”
“二小姐，您是個明事理的人，您給奴婢評評理，”孫嬤嬤抱著胳膊，麵對臉色陰沉的蘇瑾離沒有絲毫懼意，“昨日三姨娘從奴婢那借了十二兩銀子，說是今日就還，今日奴婢前來索要，三姨娘又說明日再還……這這這……二小姐，奴婢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那十二兩可是奴婢的棺材本啊！二小姐……”
“孫嬤嬤，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推我娘，她是蘇府的三姨娘，是你想推就能推的麽？”
蘇瑾離幽幽的眼神如初冬的寒冰，寒冷刺骨。
孫嬤嬤被蘇瑾離利刃似的目光看得一驚，卻還是硬著頭皮問道：“二小姐，您看這十二兩銀子……”
蘇瑾離皺了皺眉，她平日裏省吃儉用，積蓄也不多，別說十二兩，就連十兩銀子她都拿不出來。
“孫嬤嬤，你也知道，我娘身體本就不好，你方才推她那一下，說輕也不輕，我看……那十二兩就當做是賠給我娘的醫藥費……”
“誒誒誒，二小姐，你這樣說可不對，我推三姨娘是因為她耍賴不還我錢，她要是還我錢，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萬萬不敢動手的啊！再說了，你堂堂的蘇府二小姐，可不能幫著三姨娘耍賴啊！更何況老爺又寵你，你就發發慈悲，幫三姨娘還了這十二兩銀子……”
蘇瑾離緊緊鎖著眉頭，好長時間都沒舒展開，蘇嚴的確是很寵愛她，從小到大，蘇嚴從來沒打罵過她，對她的事情也是從來不管不問，他們之間不像是父女，卻像是賓客與主人之間，客氣而又疏離。
而且蘇嚴也從來沒給過她錢，無論是私底下還是當著大家的麵……
“你先回去，這十二兩銀子我一定會一分不少還給你，不過我現在手頭有點緊，要過幾天。”
孫嬤嬤還是不放心，“二小姐，您可要說話算話啊！那十二兩的銀子是老奴的棺材本，您可不能賴賬啊！”
“怎麽回事？”大夫人李氏挽著蘇嚴的手臂，緩緩走了過來。
李氏麵容姣好，雖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但保養得當，一點也看不出歲月在她臉上肆虐的痕跡。
她朝蘇瑾離微微一笑，但這笑意卻是未達眼底，她的笑讓蘇瑾離心裏有些發麻。
上一世李氏也是這樣的笑容，無論什麽時候，她都是那樣的笑容，大方得體，從不在旁人麵前表露出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