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趕屍人（3）
由心垂眼看了看隻有火星子的柴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由心蠢笨，隻曉得在室內用鍋燒火，在室外就成了蹩腳蝦……”
蘇瑾離揭開冰涼的蓋子，看到的是一汪清水裏浸泡著一些狀似枯枝的東西。
“這是……”
“是草藥，消腫止痛，對傷口愈合極有好處。”由心對蘇瑾離露出潔白的牙齒。
他臉上是黑一片白一片，此刻卻露出潔白的門牙來，看起來滑稽得很。
蘇瑾離點了點由心的額頭，道：“你去洗把臉，我來燒火。”
由心起身，剛要邁出一隻腳，卻又停住了，他問道：“你會燒火嗎？”
蘇瑾離瞪圓了眼睛，這死孩子，居然敢懷疑她的燒火技術！
想當年她也是廚房一把手！
她揚聲道：“當然！”
由心望著她，眼睛裏像盛了一泓清泉，半響，才點頭道：“那便好，便好……我去做早飯了。”
說完，由心便一溜煙地跑了。
蘇瑾離擦了打火石，點著稻草，塞到早已架好的柴火裏。
她鼓起嘴巴，使勁往裏麵吹氣。
其實她一直不曉得為何燒火要往裏麵扇風，扇風的話，不是會把燒著的火撲滅麽？
可實踐告訴她，往燃燒的柴火裏扇風，火勢不僅不會撲滅，反而會越來越旺。
蘇瑾離吹氣吹了半天，吹到腦袋發昏才想起她腳下有一把扇子……
她捶了捶自己蠢笨的腦袋，拿起扇子開始扇風。
柴火像蛇芯子一般突襲而來，一陣濃煙熏得她直淌眼淚。
蘇瑾離揉了揉眼睛，往裏麵塞木柴。
“梧桐姑娘，貧道來熬藥即可。”老道長站在蘇瑾離正前方，看著她說道。
蘇瑾離起身，“那多謝道長了。”
果然，她做飯的手藝退步了不少，現在連燒火都不會了……
隻見老道長兩手合並，對泛著火星子的柴火稍一使力，柴火便自己燃燒起來，火勢旺盛。
蘇瑾離眼睛都直了，她嘴巴張的老大，“道長好功夫，道長好功夫……”
老道長摸了摸胡須，得意道：“姑娘過獎了。”
“梧桐姑娘，貧僧要去涼山縣，讓你給我們帶路委實不是良策，你畢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不不，道長您別這麽說，其實昨天晚上若不是碰到您和由心，恐怕我早已死在亂葬崗，照理說，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才是，恩人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定當竭盡全力湧泉相報，何況隻是帶路而已，我就當是遊山玩水了。”蘇瑾離衝老道長笑了笑，顯得傻裏傻氣的。
老道長微微一笑，“姑娘這般想自然是極好的，隻是老道有一事不明，還望梧桐姑娘能如實相告。”
蘇瑾離道：“道長請說。”
藥罐子裏的水很快沸騰起來，藥草的苦味混雜著一股子腥味，彌漫在院子裏。
老道長收起笑容，他曆經滄桑的麵龐刻滿細紋，“梧桐姑娘的傷勢嚴重，不知是何人所傷，是仇家還是官兵？”
仇家與官兵不同，仇家是私人恩怨，而官兵則是官府的人，受到官府的追殺，則是公然與朝廷作對，試問誰敢和與朝廷作對的人牽扯？
蘇瑾離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自然知曉老道長這一層麵的意思。
她直視老道長精銳的眼神，道：“道長請放心，我做人光明磊落，此番受傷實在是一番誤會，解釋起來有些費勁，但……”
“既是誤會便好，”老道長笑了笑，眼角處呈現了幾條深深的如刀刻一般的皺紋，“藥熬好了，姑娘趁熱喝。”
老道長起身，拍了拍道服上的黑灰。
他穿的本就是黑色的道服，蘇瑾離不曉得他是怎麽在黑色衣服上辨認出黑灰的……
蘇瑾離把藥倒進碗裏，黑色的藥汁上麵還漂著幾片枯葉。
藥湯既苦又腥，既難喝又難聞。
蘇瑾離屏住呼吸，忍住想吐的欲望，一口氣喝了一碗。
喝完之後，嘴裏的苦澀味道愈發濃重，難以抒解。
蘇瑾離望著炊煙嫋嫋的小屋，抬腳往那個方向走去。
由心在燒早飯，一會添柴一會揭開鍋蓋，忙得不亦樂乎。
由心看見蘇瑾離過來，便道：“藥喝完了？”
蘇瑾離點點頭，又將腦袋伸過來，道：“在燒什麽？”
“白粥，等會就好了。”由心抬起手肘擦了額頭上的汗，道：“房裏有我的幹淨衣服，你將就著穿，等到了繁華地帶再置辦新的，還有你身後的傷，要用藥膏塗抹，你自己有塗抹不到的地方，可以叫……叫我給你……”
由心臉上飄過一抹紅暈，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由心會閉上眼睛的。”
蘇瑾離一愣，隨後反應過來，由心是要給她後背上藥……
多麽實誠的孩子……
蘇瑾離笑著拍拍由心的肩膀，道：“多謝。”
“梧桐姑娘，你身後的傷切莫沾水，切莫動作幅度過大，昨夜我初見你時，那傷已經不可小覷。”由心拿了鍋瓢，盛了一碗白粥放在灶台上，接著又盛了一碗白粥。
他對蘇瑾離道：“我去給師父送早飯，你把這碗粥喝了。”
粥很稀，一碗裏麵幾乎隻有幾粒米。
蘇瑾離端起碗，咕嚕咕嚕幾下便喝完了。
喝完之後，尚未裹腹，便掀開鍋蓋，看鍋裏的稀粥所剩無幾……
於是放棄了再喝一碗的念頭。
她走至院外，尋找茅房。
小院很空曠，連著好幾間屋子，蘇瑾離掃了一眼，看到左邊一個角落裏有一間很簡陋的茅草屋。
想必那便是茅房了。
蘇瑾離大步朝那茅草屋走去。
屋子是虛掩著的，沒有關緊。
天氣陽光明媚，但此屋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蘇瑾離輕輕推開門——
——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一哆嗦。
她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後背撞到門柄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數十具屍體，如雕像一般佇立在小屋裏，雙腿筆直，雙臂垂下，衣服之上皆是血跡。
都是麵目猙獰。
一具身材強壯的男屍臉上有幾道刀傷，皮肉往外翻著，一個眼睛沒有了，是黑乎乎的痛，還在往下不停地淌血。
蘇瑾離下意識就要奪門而出，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