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生祭（二）
一行人浩浩蕩蕩跑過來，男人拿著鋤頭，老頭拿著拐杖，婦人拿著掃帚，在頭頂揮舞……
一邊揮舞一邊大聲嚷嚷道：“砍死他砍死他……”
蘇瑾離忍俊不禁，他們真好玩兒，對著空氣揮舞武器，這能砍死誰啊……
楚涼墨低聲嚇唬道：“別笑，否則他們要過來砍你了。”
他低沉的聲音在蘇瑾離頭頂上方盤旋，像極了甘醇的美酒，好喝而又易醉。
蘇瑾離臉上有些發燙，她反唇相譏，“怎麽，隻砍我不砍你啊？”
話間，隻聽“啊”的一聲慘江…
不遠處那個撞了蘇瑾離，衣衫破爛不堪的男子，已經身首異處。
那男饒頭顱飛出好遠，飛撞到一顆樹樁上，隨後硬邦邦砸落下來，如同一個黑乎乎的大西瓜。
頭在地上打了個旋兒，轉了幾圈之後停下了，死人渙散發白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盯著蘇瑾離。
蘇瑾離心頭猛地一驚，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一隻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阻礙了蘇瑾離與死者對視的機會……
蘇瑾離抬起手正欲拍落楚涼墨的手，隻聽一聲熟悉低沉的聲音道：“勿看。”不知怎麽的，蘇瑾離鬼使神差的，還真就乖乖聽話，靜靜蹲在楚涼墨身下，任由他捂住眼睛，一動不動。
很奇怪，這個男人。明明是楚涼墨的模樣，連聲音也毫無區別。要他是其他不知名的人所易容，不太可能……但……此饒性格與楚涼墨……不太相似。
和楚涼墨最大的一點區別就是，楚涼墨不會拋開朝堂上的政務，不會拋開禦案上的奏折，出宮來陪她。
蘇瑾離的眼睛有些癢癢的，她眨了眨眼睛，又長又密的睫毛刷過楚涼墨的掌心，也刻在楚涼墨波瀾不驚的心裏。
“砍死他砍死他……”村民還在持續不斷地大聲叫喊著。片刻，周圍一切又重歸與寧靜。
幾乎是一瞬間，靜到能聽見耳邊風吹竹葉的簌簌聲，靜到能聽到身邊男子的呼吸聲。
蘇瑾離撥開楚涼墨的手，往前看——空無一人。就連方才那身首異處的屍體，也不翼而飛。
“什麽情況？”蘇瑾離臉上一片訝然之色，她盯著楚涼墨幽深的眸子，問道：“他們人呢？”
楚涼墨站起身，朝蘇瑾離伸出手。他的手指根根修長幹淨。蘇瑾離怔了怔，然後兩隻手杵著膝蓋，借著臂力起身。
猛地一起身，眼前有些發黑。楚涼墨伸手攬住她，力道頗大，幾欲是要把她抱起的架勢。
“他們走了。”楚涼墨表情很淡然。蘇瑾離自然是沒有楚涼墨那麽淡定，她瞪大眼睛，“走了？這麽快的？那屍體呢，你不要告訴我是被人抬走了？”
“嗯。”楚涼墨頷首，目光中頗有讚許之意。
“這麽快……”蘇瑾離喃喃自語，臉上幾分失望。她怒道：“誰讓你捂住眼睛不讓我看的！”
生而為人，就皆有好奇之心。一大幫人，連帶著一具屍體，幾乎是瞬間毫無影蹤，那群異常奇怪的人，嘴上嚷嚷著要砍人，並未付諸實際的舉動……結果那男人真的被砍死了，而且是憑空地，腦袋和屍體分了家。這……倒像是一種……巫術！
蘇瑾離腦子中赫然浮現出一幅令人驚悚的畫麵——一群披頭散發的人，圍成一個圈子，手舞足蹈，這個人形圈子內坐著一個披著人皮麵具的巫師模樣的人，人皮麵具青麵獠牙，陰森恐怖，腦海中那個巫師猛地抬起頭……
刹那間，一陣血氣上湧，蘇瑾離眼前突然發黑。“離兒……”蘇瑾離耳邊轟轟作響，但聽得最清楚的便是這兩個字。楚涼墨一隻手握住蘇瑾離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攬住蘇瑾離的腰，焦急問道：“是何處不舒服？”
蘇瑾離搖搖頭，擺手道：“無事。”她不曉得自己腦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麽，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她自己從沒聽過的畫麵，可那些畫麵，卻像是她親身經曆過的一般……
“不用扶，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道！”蘇瑾離纖細的手拍拍楚涼墨，道：“放心，我身子骨好的很！”她這口氣，聽起來倒像是白絲繞頂的老嫗。
楚涼墨不聽她廢話，隻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頃刻，好看的眉頭皺起，“既是無事，又為何脈象紊亂？”是嚴厲質問的語氣。
蘇瑾離被問得一愣。
脈象紊亂……她自身子便差，生病是常有的事，每回過來問診的大夫要不她脈象紊亂，她娘都得和人急眼。
脈象紊亂才是正常的。
“與你無關。”蘇瑾離甩開楚涼墨的手，表情淡淡的，“我脈象紊亂與你有何幹係？”楚涼墨英俊的麵容呈現出百年難得一見的訝異，他緊抿著薄唇，道：“我們是夫妻。”
蘇瑾離冷笑了一聲，反問道：“夫妻？你是哪種夫妻，能做成夫妻肺片的那種？”
不管這個男人是誰，是楚涼墨還是另有其人，蘇瑾離都懶得去猜了，猜的太累。她懶得和楚涼墨多費口舌，從楚涼墨溫熱的手掌中抽出手來，徑自走了。蘇瑾離往前走著，路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葉子，踩在腳下咯吱作響。
楚涼墨跟在她身後，遠遠地，靜靜地跟著她。
蘇瑾離一回首，楚涼墨就在離她不遠處淡然地走著，依舊是她記憶中雲淡風輕的模樣。
“別跟著我！”蘇瑾離驅趕道。她快要被楚涼墨整崩潰了，這個男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不要他們孩子的是他，前世殺她的也是他，現在又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是又生了什麽折磨她的法子？
有毛病，楚涼墨絕對是有毛病！
蘇瑾離加快步伐，走得愈發快了。過了一會兒，她再回頭，楚涼墨依舊跟在她身後，走走停停，保持著應有的距離。
她停下來，怒氣衝衝，聲音發顫道：“楚涼墨你是有什麽毛病！老跟著我做什麽！”
蘇瑾離鼻子發酸，眼底蓄滿了淚水。她曾經一直想要脫離蘇府，現在好不容易脫離了，她曾經也想要逃離楚涼墨身邊，現在好不容易從宮裏逃了出來……
可楚涼墨這是做什麽！折磨她麽！
楚涼墨在不遠處定住，他有些手忙腳亂，“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