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那是他的皇宮,卻不是我的家
原能和尚摸著腦袋,看楚涼墨胸前淌下的鮮血,道:“你受傷了,把阿離放下來貧僧來背。”
由心上前,自告奮勇,“我來背娘親。”
楚涼墨步伐矯健,依舊是大步流星往前走,“無妨。”
原能和尚心裏暗想道,皇上果然是皇上,和一般人不同,受了那樣重的傷仍舊能有力氣背媳婦……
由心撇嘴,悶悶不樂,跟在楚涼墨後頭老遠,聲嘀咕,“他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他念念叨叨,聲竊竊,心中埋怨。
“人家是兩口子啊孩子,”原能和尚笑道,“兩口子的事咱們無須瞎摻和。”
由心眼睛清亮,聲音低沉,含糊不清,“娘親不見得是願意的,是那個人執意強迫的,是他強迫的……”
由心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可卻一字不差落入原能和尚耳朵裏。
原能和尚斜眼看著由心,張了張嘴,想些什麽,最後都化為了一聲歎息。
命定的事,命中注定的結,改變不聊結果,他們旁人怎可妄自置喙?
“孩子,你非但不傻,相反還精明得很呐。”原能和尚精明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由心,此名取得恰當,一切由著心意來,倒是十分符合你的性格。”
由心雖是心下一驚,麵上卻沒有露出什麽情緒,“方丈笑,由心當然不傻,人不為己誅地滅,由心自然要為在娘親角度上為娘親考慮。”
原能和尚雙手合十,對由心鞠躬道:“施主,貧僧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由心拱了拱鼻子,毫不客氣道:“既然是不知,那就別講了。”
楚涼墨步伐沉穩有力,脊背寬闊,蘇瑾離睡得特別死,整整睡了一下午。
涼山寺坐落在山頂,山間鬱鬱蔥蔥,翠綠林木在冬仍舊筆直生長。
際泛起了魚肚白,與山頂塗了白瓷釉粉的寺廟相襯,和這朱磚青瓦,有異曲同工之妙。
寺口,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沙彌正拿大掃帚掃地,他雙手合十,對原能和尚道:“代理方丈您回來了。”
原能和尚點點頭,跨過院檻,帶著楚涼墨和由心去了專門供香客居住的寮房。
涼山寺香火旺盛,香客絡繹不絕,寮房每日也有專人打掃清潔,故而幹淨整潔一塵不染。
蘇瑾離在楚涼墨寬闊的背上,腦袋動了一下。
楚涼墨偏過頭,聲音極低極沉,溫柔得不像話,“你醒了。”
蘇瑾離“嗯”了一聲,趴在楚涼墨背上,打量著四周,隨後習慣性拍了拍楚涼墨的肩膀,“放我下來吧。”
“你們在此處等著,我有事,去去就回。”蘇瑾離這樣囑咐著,從楚涼墨背上下來,揉揉眼睛,走出了寮房,走過斜廊,穿過法堂,一路輕車熟路走到禪房。
她推門而入,禪房整潔如初,灰青洗得發白的床單,整整齊齊的被褥,刻著斑駁劃痕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碟饅頭。
原能和尚站在蘇瑾離身後,“阿離,你是如何打算的?”
蘇瑾離也不拘束,找了個板凳搬到原能和尚麵前讓他坐,自己也尋了個板凳坐。
“師父吃饅頭。”蘇瑾離拿起饅頭往嘴裏塞。
原能和尚搖頭,推開蘇瑾離遞過來的饅頭,眼裏是精銳的光,以命令的口氣道:“跟皇上回宮去。”
蘇瑾離搖頭,雲淡風輕道:“不回去。”
原能和尚皺眉,恨鐵不成鋼斥責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懂麽,皇上所在之處便是你的歸屬,皇宮是皇上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
他撚著佛珠,手裏那串佛珠早已被磨得油光發亮。
“那是皇上的家,卻不是我的家,他是他,我是我,無甚關係。”蘇瑾離歎息著,垂下腦袋,眼睛盯著腳上的黑布鞋子,一眨不眨。
“你也知道他是皇上,還敢沒大沒!為師從前是如何教你的?”原能和尚氣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抖三抖。
蘇瑾離眨眼笑道:“師父疼不疼?”
“你竟笑得出來?”原能和尚指著蘇瑾離,氣得顫抖不止,“你看看好端賭事情被你弄成什麽樣子了!”
“關我什麽事?”蘇瑾離站起來,自顧自往杯盞中倒茶,毫不拘束,“我可是什麽都沒做,您別什麽都賴到我身上。”
禪房外一株臨窗的海棠長得粗壯,新芽抽出,生機盎然。
蘇瑾離看了,眉眼中帶了些生機,她笑道:“師父,您看這株海棠愈發粗壯了呢。”
原能和尚看也不看那株所謂粗壯的海棠,隻自顧自道:“這麽大人應該知道分寸,曉得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丫頭跟皇上回宮去。”
蘇瑾離的目光緩緩轉移到原能和尚頭頂上,嗯,鋥亮鋥亮的!若是拿了木魚來敲師父的頭,不知是何聲響,定是很沉悶很沉悶的聲音,應該是像燉豬蹄湯時,發出的咕嘟咕嘟的聲音。
“你有沒有在聽為師話!”原能和尚提高音量,孩子越大越不聽話,也愈發難管教了!
“阿離聽著在。”蘇瑾離應聲道,“但師父您誤會了,皇上此番前來並非是拿我回宮,而是有事要辦。”
原能和尚咳嗽了幾聲,以手握拳抵在嘴邊,“無論如何,你聽皇上的便是,皇上讓你回去你便回去,切勿再耍性子。”
蘇瑾離靠著牆,嘟嘟囔囔道:“要回您回,反正徒兒不願再回那勞什子地方了。”
她身邊的人都:別再耍性子了,離兒你越大越不懂事了,離兒你要聽話……
每個人都是這樣,每個人都站在自身的角度來打著替她考慮的幌子。
父親是這樣,母親……
蘇瑾離心中忽然抽痛起來,一陣一陣的,像是被什麽撕扯開裂了。
“師父您曉得我父親被貶了麽?”
原能和尚沒想到蘇瑾離會提及這個,先是一愣,隨後斟酌著道:“這事為師也是前才曉得的,蘇將軍年事已高,此次降職,皇上定時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阿離……”
“師父,”蘇瑾離打斷他,“皇上早有流放我父親的心思,隻是當下他尚有顧慮,等日後我父親徹徹底底被打壓,您覺得徒兒在宮中還有命活嗎?”
前一陣子,朝中民間傳的沸沸揚揚,蘇大將軍惹怒龍顏,竟敢妄想擁兵自立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