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長公主（下）
聞言黑衣男子淡淡掃了她一眼，難得地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微笑，頷首道：“長公主見了他便知，草民還要回去向主上複命，長公主，告辭。”
說罷他飛身一躍，幾個飛縱，便離開了皇甫無欲的視線，秋風吹起，揚起皇甫無欲一身瀲灩的裙衫，很快，便有一名衣著樸素簡練，發髻一絲不苟的老嫗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皇甫無欲並沒有回頭，隻聽她清淺的聲音飄蕩在風中，“去~跟著他。”
“是，公主。”老嫗仰著頭答道，瞬間便消失在原地，隻看見一道淡青色的殘影追隨者黑衣人離開的方向而去。
皇甫無欲小手指挑起被風吹亂的一簇長發勾在耳後，冷冷一笑，轉身往她所居住的朝陽宮而去，仇先生嗎？嗬嗬……又有一枚棋子送上門了呢。
皇城，運來客棧
“你確定沒有人跟來？”脫下麵具的仇先生——也就是霍仇，冷冷看著跪在地上的穆曜問道。
穆曜正色點頭，“屬下確定，沒有人跟來。”
“好，你去告訴她，三日內完成交易，讓她盡快將皇宮所有產業的契約書整理出來。”霍仇頷首道，隨後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好了，沒什麽事的話你可以下去了。”
“是。”穆曜麵色淡然地應身退下，但剛轉過身，穆曜便再也掩飾不住心底的傷痛，他和霍仇曾經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共同長大的摯友，他們雖然是主仆，但卻更像朋友，親人，如今霍仇對他如此冷淡，穆曜深知是因為雷驀然，但他不能妥協，總有一天，主上會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老穀主的囑托。
一道青灰色身影自對麵的屋簷上掠過，穆曜腳步微微一頓，但隨即便快步離開了。
可穆曜才剛走遠，身後就傳來“哎呀”一聲哀叫，聲音極細微，盡管此處是鬧市區，卻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街上賣脂粉的小販正吆喝地起勁，突然感覺到脖子一熱，伸手一摸來看，入目皆是血紅，小販嚇了一跳，趕忙抬頭去看，可上麵卻什麽也沒有。
“怎麽了，見鬼了嗎？”小販咕噥道，正納悶著，對麵快步走來的兩名衣著豔麗的女子卻讓他一下轉移了注意力，他隨手用一塊布帕將脖子擦了擦，便趕忙堆起一臉笑容地招呼起她們。
“柳姑娘、陸姑娘，來買胭脂啊？你們來的可真巧，我前天才剛進了一批霖國來的新貨，質地好得不得了，顏色也是極少見的，純度高，桂花香，你們試試……”
朝陽宮內，太醫們圍著一張軟塌忙成了一團，而軟塌上躺著的，正是那名跟蹤穆曜而去的老嫗，隻見她整個肩膀被人不知以什麽利器給切開，傷口幾乎切及胸口要害，精準無比地停在心髒右側半指之處，讓人一看便知，這是出手之人手下留了情，警告之意再明顯不過。
老嫗一臉慘白地看著坐在軟塌邊上的皇甫無欲，沙啞著聲音道：“公主，老奴……幸不辱命……”
“噓……什麽也別說，先讓太醫給你治傷。”皇甫無欲低聲道，隨後眼神冷冷地掃過那群太醫，“我奶娘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這群人……統統給她陪葬！”
“長公主息怒……臣有話要說！”太醫們正被皇甫無欲的話嚇得六神無主之際，一名年紀最大的長胡子老太醫跪下道。
“說罷。”皇甫無欲道。
老太醫低頭應是，隨後說道：“鍾嬤嬤的傷口很嚴重，但並不致命，讓她命在旦夕的卻是她一路回來失血過多，且年紀大了收口緩慢，老臣已經開了最好的止血藥方命人去煎了，相信服了藥後，鍾嬤嬤應該能緩過來。”
“哼！”皇甫無欲冷冷一哼，便再不理睬那老太醫，老太醫摸了摸鼻子，無奈隻好繼續跪在那裏，長公主性格乖戾，喜怒無常，誰都知道，這宮裏頭最不好惹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當今聖上，而另一個，便是這位長公主。
“奶娘，你不會有事的……”皇甫無欲拍了拍鍾嬤嬤的手道，看著她肩膀上那精準到毫厘不差的傷口，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興奮之色，讓一直看著她的鍾嬤嬤逮了個正著，頓時心一沉，看來……月兒她……又要造孽了。
一直忙到夕陽落下，鍾嬤嬤的傷勢總算穩定下來，然而看著一直陪著沒有離開的皇甫無欲，鍾嬤嬤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果然，當太醫盡數退下之後，皇甫無欲便開口了。
“奶娘……傷你的人，是仇先生吧？”皇甫無欲玩弄著自己長長的指甲，故作隨意地問道。
鍾嬤嬤猶豫了一下，道：“是不是仇先生，老奴不清楚，但確實見那穆公子從傷我之人所在的屋子裏走出來。”
“哦？那應該是他無疑了，能輕而易舉將你傷成這樣的人，這世間能有幾個？若不是仇先生本人所為，我還真想不出誰能使喚得了這麽能耐的奴才。”皇甫無欲徑自分析道。
鍾嬤嬤沒有答話，她又接著問了下去，“奶娘，你可看清那人的長相？”
“沒有看清，穆公子出門的一刹那，那人便戴上了麵具，估計就是在那時候，他發現了我。”鍾嬤嬤道。
皇甫無欲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嘴，冷聲道：“那你還說什麽幸不辱命？你連他的臉都沒看到！”
“回稟公主，老奴所指的幸不辱命，是指探清了他的落腳之處，他在……運來客棧的天字一號房，如此身手不凡之人，當不會因為被老奴發現行蹤，而畏縮離開。”鍾嬤嬤的聲音蒼老中透著一股無力，她真的很不想說，因為她太了解自己從小帶大的長公主的特性，公主的種種行為，雖然她看在眼裏，憂在心裏，卻無法阻攔。盡管在公主還小的時候，幾乎把她當親娘一般看待，那麽的依賴她，如今卻依然隻是拿她當奴才，這便是她們之間天生的差距。
而皇甫無欲顯然沒有看懂鍾嬤嬤眼中的擔憂，或者是她根本是看見也無視，隻見她又再度露出興奮之色，喃喃道：“沒錯，這般的人物，當時有些血性的，怎麽可能會逃跑呢？”
“我要出宮了，奶娘你便在我這裏好好休養，今日你可算立了大功了~你放心，你的傷我一定命太醫給你養好，養到比受傷之前還要好！另外，我會賜你一屋子的金銀珠寶。你說，我是不是對你很好呀？”說罷皇甫無欲自己笑了笑，又接著道，“嗬嗬，沒辦法，誰讓這宮裏就隻有你一個聰明的，知道在我小的時候便選擇跟了我，你看看那些個狗奴才們，他們有多嫉妒你……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