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別離之前的叮囑
時至夜幕時分,慕功和苦無在院落中對立而坐,談笑風生。
隻見慕功抬頭望月,麵帶微笑,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師弟啊,沒想到你拜入師門才不足一年,居然就發生了這麽多事。現如今,你竟還要獨自下山,闖蕩江湖了,想想還真是覺得匪夷所思啊。”
說完,便為苦無倒了一杯茶水,豪氣衝天地說道:“來,師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就當是為你踐行了!”
苦無接過茶水,笑了笑,從容不迫地回應道:“多謝師兄,師弟我一定竭盡所能地控製住滅魂之力和熔寂,爭取早日回來和師兄團聚。到時候,我們還一起練劍術,比武藝。”
“好!”慕功興致衝衝地一口答應道,“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可不許反悔啊。”
“嗯。”苦無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道,說著,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咕咚咕咚”,直入腹中。
慕功瀟灑自如地把手一揮,止不住地放聲大笑,更進一步地說道:“師弟,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跟我說,你也想要一把像流青這樣的神兵利器?”
苦無微微一笑,堅定不移地說:“自是記得。那時,我隻覺得師兄執著流青,威風凜凜,甚是帥氣,斬妖除魔,不在話下,叫師弟我好生羨慕。”
“哈哈……”慕功得意洋洋地說,“我也跟你說過,等時候到了,你也會有一把屬於自己的神兵利器。你看,現在真叫我說中了吧?”
苦無一聽,眉梢一緊,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問:“師兄何出此言?師弟我僅憑手中一把慧心劍,竟也稱得上是神兵利器?”
“錯。”慕功搖搖頭,揮手否認道,“我說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慧心劍……”
“不是慧心劍?”苦無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一頭霧水地問,“那是?”
“是熔寂呀!”慕功咧嘴一笑,幹脆利落地脫口而出道。
“熔寂?”苦無先是詫異了一下,如夢初醒,豁然開朗,恍然大悟道,“師兄說笑了,這熔寂還沒到我的手上呢,怎麽能算是我的神兵?”
“瞧你這話說的。”慕功一手伸出兩根指頭,指了指他,興趣盎然地說,“現在雖然不是,但很快就是了嘛!明天你就正式帶著熔寂下山了,到時候它不就是你的了嗎?”
苦無慚愧一笑,愧不敢當地說:“師兄言重了。我不過是受師父所托,淨化熔寂身上的戾氣而已。事成之後,還需將它帶回來重新封印,又如何能將它占為己有,算作是我的呢?”
“誒!沒事,都一樣啦!”慕功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我忽然想起來一句話來,叫……叫什麽……一鳴不鳴來著的……好像是……”
苦無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而後靈機一動,茅塞頓開道:“師兄想說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哦!對!”慕功果斷拍了拍手,驚喜萬分地說,“就是這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師弟,你說,這是不是你?”
苦無小臉一紅,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恕師弟愚鈍,實在想不通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還請師兄不吝賜教。”
慕功不禁“嘖”了一聲,斬釘截鐵地說:“你想啊,你一開始的時候手無寸鐵,隻能羨慕別人有神兵,然而現在才過了短短數月,你居然直接接管了熔寂這樣的上古陰劍,放眼偌大的江湖,除了當年戰無不勝的滅魂戟,可是再沒有一件神兵能跟熔寂平起平坐了!”
“熔寂在江湖上的地位竟是如此之高?”苦無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
“那是當然!”慕功氣勢洶洶地說,“熔寂可是異族的至寶,由昔日的四大統領合力煉製。要知道,昔日的四大統領,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熔寂當中注入了他們的力量,當然是非比尋常,無與倫比了!”
苦無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有意無意地說:“可師弟還聽說,江湖上有四大劍仙,他們不僅自身內功深厚,武功高強,就連手中的劍也是絕無僅有,天下無雙,難道就連四大劍仙的劍也不是熔寂的對手?”
“這――我就不知道了。”慕功拉長了聲線,語調上揚,若無其事地說,“畢竟誰也沒把它們放一起比較過,唯一傳出點名聲的上古神兵,便隻有滅魂戟和熔寂了,至於四大劍仙手中的利器……江湖中人也隻是略有耳聞而已,卻都是未曾領教過它們有多厲害,自然也就沒有概念分清楚,熔寂和四大劍仙的利器孰強孰弱了。況且四大劍仙行蹤不定,尋常人等連他們手中的利器都難以見上一麵,更別提親自領教它的神威。”
苦無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饒有興致地開玩笑道:“那要是按照師兄這麽說的話,如果能親眼目睹四大劍仙手中的劍,並與之切磋一番,哪怕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也稱得上是三生有幸了?”
慕功輕聲一笑,興致勃勃地打趣道:“師弟,你這都想哪兒去了?四大劍仙雖是精通劍術,可他們的拳腳功夫自然也是不賴,不到迫不得已,又怎麽會大動幹戈地用劍呢?”
“如何不會?”苦無睜大了眼睛,理直氣壯地反駁道,“四大劍仙既然最是精通劍術,那就該是時常用劍,反複練習才對,憑他們的實力,一旦用劍,一招製敵便隻在眨眼之間。”
“非也,非也。”慕功不緊不慢地與之爭論道,“師弟,你不妨仔細想想,我們習武之人通常把最厲害的招數留到最後。倘若四大劍仙與人過招之時,一開始就用了自己最擅長的絕招和兵器,勢必可以一招製敵不假,但於他們這種境界高深的前輩而言,過招切磋豈不是就顯得枯燥乏味,了無生趣了?”
苦無眉梢一緊,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心潮起伏地說:“師兄說的也有些道理呀……”
“那是自然。”慕功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你師兄我都混跡江湖多少年了?這點套路還能不知?若不是看你即將下山,闖蕩江湖,我也不至於將畢生經驗盡數傳授於你。今夜與你說的可一定要謹記,江湖險惡,隻有牢牢記住師兄說的話,你才能少走彎路,知道否?”
苦無輕聲一笑,樂意至極地答應道:“知道了,師弟我一定謹尊師兄教誨,少走彎路。”
“好,這才是我的好師弟!”慕功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欣喜若狂地說,“你日後行走江湖,神劍仙,靈劍仙,魔劍仙,鬼劍仙,你要是有福氣能遇上他們當中的一個,都算你三生有幸了!”
苦無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光是遇上的話就算是三生有幸,那如果師弟我不僅是遇上,還與之切磋了一番呢?”
“切磋一番?”慕功輕蔑一笑道,“榮幸之至!”
“那如果不僅切磋了一番,還有幸親眼目睹他們的神兵呢?”
“吉星高照!”
“那如果之後,他們還能傳我一招半式呢?”
“洪福齊天!”
慕功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到極致,語氣逐漸強烈,越說越激動。
苦無不自覺地稍稍低頭,暗自竊喜,抑製不住的興奮。
慕功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後,揮一揮手,一籌莫展地說道:“師弟,不過師兄還是勸你,這一天到晚的,你不要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有熔寂這樣的神兵常伴你左右,就已經很值得炫耀了。那些大人物來無影去無蹤,你窮盡一生也未必見得。更何況我還聽說,早在千年之前,他們當中的神劍仙已經隱退江湖,逍遙快活去了。”
苦無長歎一口氣,失魂落魄地說:“就熔寂這樣的上古陰劍,竟也能被師兄稱為神兵?”
慕功睜大了眼睛,虎視眈眈地凝視著苦無,一本正經地說:“熔寂是上古陰劍不假,但你不能否認它是神兵利器的事實!”
苦無皺了皺眉,麵露難色,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自己幹癟的嘴唇,有所顧慮地答應道:“熔寂的確很強,但尋常人等確實難以駕馭,隻怕即便它落到我的手裏,也隻不過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嘖!”慕功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略顯不耐煩地嗔怪道:“你瞧瞧你,又開始妄自菲薄了。你如今有滅魂之力附體,豈能算得上是尋常人等!師父也說了,當今的四大統領尚且也掌控不了熔寂。熔寂麵前,眾生平等,等量齊觀,不偏不倚。你有滅魂之力相助,可其他人卻是拿它束手無策呀!”
“師兄言之過早了吧……”苦無愁眉莫展地說。
“怎麽?難道師兄哪裏說得不對?”
苦無顧慮重重地說:“我雖有滅魂之力附身,但四大統領也有世代相傳的法寶,據說這四件法寶相當神秘,除了他們自己,便是無人知曉,大師兄可知曉一二?”
慕功愣了一下,止不住地默默頷首,頗為認同地說:“那四件法寶的確是神秘兮兮,無人知曉……不過我們也並非是對其一無所知!”
“哦?”苦無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睜大了眼睛,格外好奇地問,“莫非大師兄知曉其中內情?”
慕功肯定地點了點頭,義正言辭地說:“算不上什麽內情,想來我神宗眾弟子也是人盡皆知。”
“人盡皆知?”苦無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說,“那為何我卻是毫無頭緒,一無所知呢?”
慕功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說:“大概是因為你那日你被滅魂之力所控,神誌不清,所以才不知曉的吧?”
“難怪……”苦無心潮起伏地說,“難怪我對此事一無所知……”
慕功默默頷首,從容不迫地娓娓道:“那日異族來犯,鬼王鬼首昆為了突破我們神宗的結界,當著大庭廣眾的麵,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使出了不朽炎魂。”
“不朽炎魂?”苦無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疑惑不解地問,“那就是鬼族的法寶?”
“沒錯。”慕功點頭肯定道,“鬼首昆以內力驅動不朽炎魂,讓魔夔和怪倚硎安然無恙地闖進了我神宗。師父與之大戰數回,因功力有所損耗,不敵兩大統領,這才命我去地牢放了妖杞囊。”
“鬼族的不朽炎魂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和作用?”苦無不敢置信地說道。
“畢竟是他們世代相傳的法寶,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怕就怕,不朽炎魂的真正作用或許還不止於此。”
“不止於此?”
慕功無比沉重地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據師父所言,因不朽炎魂並無實體,需以內力驅動,故而能夠用它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穿過我們的結界,隻不過是它的作用之一罷了。”
苦無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不定,心慌意亂地說:“鬼族的法寶真是太可怕了……更何況我們還是隻知道鬼族的法寶,卻不知其他三族的法寶是何物,倘若真要跟他們動起手來,我們一定是占不了優勢啊……”
慕功輕聲笑笑,平心靜氣地安撫道:“師弟,你大可不必如此驚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們的法寶是什麽,到時候我們隨機應變,見機行事就行了。況且鬼首昆使用法寶的時候我曾注意過,他一用完法寶便是臉色鐵青,氣喘籲籲的樣子,想必他自己一定也不好受。”
“臉色鐵青,氣喘籲籲?”苦無眉頭緊鎖,不明所以地問,“怎麽會這樣呢?”
慕功想了想,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慎重地開口道:“據師父所言,四大統領的法寶有利有弊。既然接受它們帶來的力量,就要小心它們的反噬。若非千年之前異族於修羅戰場戰敗,他們也不會輕易地動用法寶的力量與我們抗衡。”
“原來是這樣……”苦無神思恍惚地說,“異族之人蠅營狗苟,為了戰勝我們不擇手段,卻不曾想過如此以來會反害其身,果然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奸邪之輩……”
“他們如何與我們無關,我們隻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慕功相當自然地說道,“師弟,你明日下山切記江湖險惡,不要被人騙了。”
“知道了師兄,你放心吧,我身為師父的關門弟子,哪有這麽容易上當受騙?”苦無心如止水地說,“而且師兄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你不嫌煩,我都嫌煩。”
慕功自信一笑,有條有理地說:“你平日素來都是待在神宗,如今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我當然要多加提點,這不光是我的意思,更是師父的意思,你肩負重任,下山曆練,師父亦是很擔心你。”
苦無的嘴角隱隱上揚,似笑非笑道:“師兄,我真的不勞你們牽掛,我走之後,師父可就靠你一人照料了。”
“師父哪還用得著我照料?”慕功拉長了聲線,語調上揚,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不可思議地說,“師父日理萬機,平日裏我要見他一麵,還得去宸軒殿找他。很多事我都插不上手,他不嫌我給他幫倒忙就不錯了。”
苦無咧開嘴,露出一排潔白的大門牙,憨憨一笑,興高采烈地說:“師兄說的是,倒是師弟我考慮不周了。”
“對了,我還要提醒你一點。”慕功意味深長地說,“日後行走江湖,得罪了打不過的人,可一定要拔腿就跑,別跟人家硬拚,否則就隻有你吃虧的份兒。”
“放心吧,大師兄。”苦無一本正經地說,“隻要那人不以大欺小,仗勢欺人,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是招惹他的。”
“就算真有這麽一個你不是對手的人出來行凶作惡,你也不能一股腦地往上衝!”慕功再三叮囑道。
“為何?”苦無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脫口而出道,“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我等身為神宗門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俠之本分,又為何不可挺身而出,打抱不平?”
慕功衝他翻了個白眼,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心力交瘁地說:“師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行俠仗義固然沒錯,但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打不過人家還要替人出頭,你說你這不是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尋死路麽?”
苦無遲疑地點了點頭,仔細一想,還真覺得師兄所言,甚是有理。
“大師兄,那該怎麽辦?”苦無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慕功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用一種慵懶的聲線,悠然自得地說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智者總是望雲知變,聞風而動,打不過別人的時候,當然是溜之大吉。等到你有實力了,再去將歹徒繩之以法,也不算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