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憑空捏造
將村民安置好的瑞霜終於千趕萬趕地回了榮府。
她大步流星地來到北邊大院中,本想著去找榮千富複命,但後來想想還是先去找小和尚比較好。
然而當她來到苦無的臥房前時,卻赫然發現,門竟沒有關。
隨著瑞霜進去一看,裏麵更是不見半個人影。
“這好端端的,小和尚能去哪兒?”瑞霜突然變了臉色,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瑞霜的大腦飛速運轉,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亮光,直接驚呼一聲道:“糟了!”
匆匆反應過來的瑞霜火急火燎地奔向榮千富的臥房,但小心謹慎的她卻沒有選擇硬闖,而是老老實實地在外麵求見:“老爺,柳樹求見!老爺,柳樹求見!”
榮千富很快就聽到了動靜,不自覺地跟彭斯言對視一眼,發現彭斯言恰好也正對著自己會心一笑。
隨著榮千富一聲令下:“讓他進來吧。”
彭斯言便去外麵開門,領她進來。
瑞霜跟在彭斯言的身後,戰戰兢兢地進了榮千富的臥房。
她惶恐不安地逐步深入,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來到榮千富所在的位置時,卻不由得瞠目結舌,大吃一驚,一時之間,竟露出了驚恐萬狀的神情。
瑞霜出於本能,一看到跪在地上的苦無就連忙上前,攙扶著他的胳膊,想要將他扶起,並張皇失措地說:“你怎麽跪著了?快起來!”
苦無持續發力,阻止瑞霜攙扶自己,並毫不間斷地擠眉弄眼,稍稍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瑞霜心領神會,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緊接著,瑞霜幹脆站了起來,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愁眉不展,不甚服氣地對榮千富說:“老爺,您讓他跪著幹嘛呀!這樣多累啊?”
“住口!”榮千富故作嚴厲地嗬斥道,“不隻是他,連你也得給我跪著。”
“我?”瑞霜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指著自己,皺著眉,苦著臉,委屈巴巴地反問道,“我又沒犯錯,為什麽要跪?”
榮千富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你覺得你沒錯,也隻不過是因為你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罷了。待我指出你的罪責,非得逼得你跪地求饒不可!”
瑞霜眉梢一緊,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猛然發現事情還沒有自己所想的這麽簡單:“小人不知,老爺此言何意?小人對老爺忠心耿耿,結果這反而成了一項罪責了?小人實在是冤枉,還望老爺明察秋毫!”
“哼。”彭斯言冷笑一聲,站出來發話道,“好你個柳樹,今天任憑你怎麽伶牙俐齒,能言善辯,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楊樹都已經招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瑞霜再度皺了皺眉,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思索著對策。
就憑瑞霜對小和尚的了解,她可以確定,小和尚不可能會招,而彭斯言卻硬要說小和尚招了的原因,那便隻有一種可能:他是想套自己的話。
於是乎,已經心知肚明的瑞霜不受彭斯言的幹擾,還是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道:“小人沒有犯錯,也不知該招些什麽。恕小人愚鈍,還請彭管家指點一二。”
彭斯言輕聲一笑,眯起了眼睛,居心不良地問:“好,柳樹,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讓我來問你幾個問題!第一,你是誰?第二,你潛入榮府有何企圖?第三,是誰指使你來的?”
瑞霜強裝淡定,憂心忡忡地說:“小人不知彭管家何出此問?還請彭管家給出一個懷疑小人的理由!”
“廢話連篇,盡說些有的沒的!”彭斯言把手一揮,青筋暴起,義憤填膺地說,“你隻需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定要你好看!快說!”
瑞霜的喉嚨一陣蠕動,首鼠兩端,猶豫不決,進退維穀之下,隻好勉為其難地說道:“小人柳樹,為榮府的高價傭金而來,至於彭管家所問的第三個問題,完全是無中生有,小人實在不知該從何作答。若非要答,那便隻能說是受利益驅使了。”
“哼哼。”榮千富輕聲笑笑,饒有興致地說,“你跟楊樹的證詞倒是如出一轍,想來是早已串通好的吧?”
“小人冤枉!”瑞霜愁眉莫展,語重心長地說,“老爺若非要這麽說的話,去外麵隨便抓一個家丁來問,或許都是一樣的證辭了……”
“也罷。”榮千富長舒一口氣,挑了挑眉,胸有成竹地說,“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若是答不上來,說再多的話都沒有用。”
“老爺既然有問,小人必然有答。”瑞霜簡單粗暴地說。
“好。”榮千富的神情忽然變得莊嚴肅穆起來,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瑞霜,興致勃勃地問,“先前你既然跟我說,你和楊樹是兄弟,那我倒想問問你,你們誰是兄長,誰又是弟弟?”
瑞霜不由得愣了一下,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鼻息愈發沉重,止不住地喘著粗氣,頓覺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猛然想起這個問題自己還沒有跟小和尚串通過,倘若自己跟他的回答有出入,那可就相當於暴露身份,功虧一簣了。
瑞霜神色愀然,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幹癟的嘴唇,情急之下,企圖扯開話題,反客為主道:“我為了老爺鞠躬盡瘁,矢忠不二,可到頭來竟還要飽受老爺的猜忌嗎?”
榮千富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試探性地問:“你這般含糊不清地閃爍其詞,莫非是答不上來了?”
瑞霜擰著眉,暗暗喘了一口氣,心慌意亂地說:“老爺言重了,這個問題問了跟沒問一樣,對小人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哦?是嗎?”榮千富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我亦是很好奇,你們兩人的回答究竟是否還會同之前那般如出一轍呢?”
瑞霜心中一震,身子一顫,慌亂之下,稍稍扭頭,斜視苦無,企圖從他身上得知一星半點的線索。
然而榮千富根本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隻見榮千富忽然疾言厲色地大喝一聲道:“柳樹!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心驚膽顫的瑞霜急急忙忙地收回了望向苦無的視線,進而驚慌失措地盯著榮千富,千思萬想,幾經思量過後,斬釘截鐵地說道:“回老爺,小人可以負責任地告訴您,楊樹是弟弟,我是兄長!”
一聽這話,苦無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心花怒放,暗自竊喜,頓時覺得一切都明朗了起來。
而榮千富則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難道自己先前的懷疑是錯誤的?
他扭過頭,不自覺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彭斯言的身上,發現他也是同樣的目瞪口呆,詫異萬分,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榮千富無能為力地發出一聲歎息,氣定神閑地對彭斯言說:“彭管家,請繼續吧。”
“是。”彭斯言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進而又向瑞霜逼問道,“柳樹,你別高興得太早了。縱使你答了上來,也不能排除你們早有預謀的嫌疑!”
瑞霜昂首挺胸,理直氣壯地說:“彭管家還有什麽招,就通通使出來吧!小人問心無愧,無所畏懼!”
“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彭斯言橫眉怒目,氣勢洶洶地說,“我再問你,你若非受人指使,為何要平白無故地接近老爺?”
“彭管家這是說的哪裏話?”瑞霜應對自如道,“我與老爺相處得融洽,就被說成是別有用心地接近老爺。那彭管家與老爺這般無話不談,豈不也是受人指使,圖謀不軌了?”
“你……”彭斯言怒目圓睜,憤憤不平地說,“休要扯開話題!我在問你,你隻需如實回答!”
瑞霜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相當自然地說:“可彭管家問的問題著實古怪,小人不知該從何答起啊?”
“哼!”彭斯言把手一揮,信誓旦旦地說,“你初來乍到,就能混得一個老爺的貼身庖廚之位,而郭茗在榮府摸爬滾打好幾年,卻也隻能得到一個灶房的庖廚之位,你說這怎麽能不讓人懷疑你有問題?”
“彭管家,您這話可就是冤枉我了呀!”瑞霜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據理力爭道,“我是憑借自身精湛的廚藝才得到這個要職的,又怎麽能說我有問題呢?郭茗技不如人,加上他得隴望蜀,貪得無厭,完全就是作繭自縛,自然就被小人打壓下去了。難道彭管家還不允許小人憑本事吃飯了?”
“重點根本不在這裏!”彭斯言辭氣激憤地說,“你少混淆概念,混水摸魚!”
“那重點是在哪裏?”瑞霜疑惑不解地問,“還請彭管家明示。”
彭斯言揮一揮衣袖,有條有理地說:“你最初不也是通過賄賂郭茗,執意要給老爺做一碗茯苓雞湯,才有現如今這個地位的麽?我倒想問問你,為何要無事獻殷勤?若非是為了接近老爺,你又何須諂媚至此?”
瑞霜眉頭緊鎖,鎮定自若地反駁道:“小人竟不知,什麽時候有上進心,也成了一種錯?”
“好好說話。”榮千富板著一張臉,略顯不耐煩地提醒道。
瑞霜歎了一口氣,有理有據地說:“其實彭管家方才所言有一處紕漏,小人並非是無事獻殷勤,而是有利可圖。”
“嗬。”彭斯言淡然一笑,鄙夷不屑地說,“你該不會又要說,你是為了錢財,才接近老爺的吧?”
“彭管家總算是說對了一回。”瑞霜泰然自若地解釋道,“小人純粹是為錢而來。為老爺做一碗茯苓雞湯,也隻為能夠得到老爺的賞識,從而獲取更多的金銀財寶,想來定是因為如此,才會讓彭管家誤以為小人是居心叵測,受人指使的奸邪之輩了。”
彭斯言麵目猙獰,很是不服地說:“哼,總能給你找到掩飾的借口!”
“實話實說怎麽能算是掩飾的借口呢?”瑞霜理不直,氣也壯地說道,“小人有一技之長,並加以利用。既讓老爺吃到了美味佳肴,心滿意足,又讓小人得到了金銀財寶,心生歡喜。雙方互惠互利,達到共贏,何樂而不為呢?”
“好,果然是油嘴滑舌,能說會道。”彭斯言步步緊逼道,“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若是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便也不再追究!”
“彭管家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大可不必拘束。”瑞霜古靈精怪地說。
一籌莫展的彭斯言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有條不紊地娓娓道:“老爺的羅網遍布城內,而我派人打探你的身世和來曆之時,為何搜尋不到任何有利的消息?若非是你有所隱瞞,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我又怎麽可能會一無所獲?這一點,你作何解釋?”
隨後,瑞霜還沒做出回答,便已先開始連聲啜泣起來,嬌羞欲滴的模樣,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隻見她的眼眸隱隱閃爍著淚光,進而聲情並茂地訴苦道:“老爺,彭管家,實不相瞞,小人和弟弟楊樹父母雙亡,自幼以乞討為生,前來榮府參加家丁招選大會的人數不勝數,小人和弟弟先前三番五次地報名參選,結果都是無功而返。直到這回,小人才和弟弟雙雙脫穎而出,成功加入榮府,並且通過自身努力,成為了老爺的貼身庖廚。彭管家以為小人心懷不軌,又怎知小人隻是想掙大錢,好讓自己跟弟弟以後能過上好日子而已……”
說完,連苦無也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熱淚盈眶,涕泗橫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擠出了不少的淚水。
“這……這……”彭斯言看完,當真是無話可說,無力反駁,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榮千富聽了他們的遭遇,忍不住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感觸很深。
“楊樹,你先起來吧。”榮千富於心不忍地下令道。
“是。”苦無吞吞吐吐地答應道,“謝……謝老爺……”
榮千富已然被瑞霜所捏造的故事打動,其眉梢漸漸鬆弛,臉上閃過一絲和顏悅色,他平心靜氣地安慰道:“唉!真是苦了你們二人了,先前對你們二人多有誤會,你們……可別放在心上呀。”
“老爺言重了。”瑞霜識趣地雙手作揖,愁腸百結地說,“老爺能收容我們,並且給我們支付高額的月錢。我們對老爺已然是感恩戴德,感激不盡,又怎麽會斤斤計較這點小事呢?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都怪小人急躁冒進,好大喜功,這才引起了老爺跟彭管家的懷疑,小人日後一定會默默無聞地虛心學習,做好老爺的一日三餐,絕不怠慢!”
“誒!這怎麽能算是你的錯呢?”榮千富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都怪彭管家!”
說完,便用犀利的眼神惡狠狠地瞪了彭斯言一眼,看得彭斯言手忙腳亂,憂心如焚,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好。
“啊?”彭斯言一愣,麵對老爺炯炯有神的目光,心裏已然害怕到了極點。
榮千富更進一步地指責道:“都怪彭管家煽風點火,挑撥離間,這才引起了這個本沒必要的誤會。若非如此,也不至於把事情鬧到這個局麵。你說是不是啊,彭管家?”
彭斯言匆匆反應過來後,慌裏慌張地連聲答道:“呃……對!錯都在我,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太過多疑,才會引發鬧劇。”
而後,彭斯言又是憨憨一笑,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致歉道:“楊樹,柳樹,之前是我不對,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抱歉。”
“無妨!”瑞霜強忍笑意,擺出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心平氣和地說,“彭管家留個心眼,多加提防是好事,這樣才能為老爺排除異己,也就不至於橫生事端,亂成一鍋粥了。”
榮千富平心靜氣地點了點頭,心潮起伏地下令道:“好啦,你們二人若是沒什麽事情的話,就先下去吧。”
“是。”瑞霜和苦無異口同聲地答應道,“小人告退。”
瑞霜和苦無低著頭,怯生生地朝外走去,但瑞霜走到一半兒,卻又猛然想起來自己還沒跟老爺交代他剛才所托之事。
於是乎,瑞霜把手搭在苦無的肩膀上,輕聲細語地嘀咕道:“我還有點事兒要稟,你先出去。”
苦無微微頷首,隨即頭也不回地逃離現場,動作很是利索。
榮千富見瑞霜赫然止步,不禁有些疑惑,他深吸一口氣,從容不迫地開口問道:“怎麽了,柳樹?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瑞霜處變不驚地轉過身,回過頭,麵向榮千富,義正嚴辭地說:“回老爺,小人還有件要事要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