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蠱惑人心
瑞霜見狀,腦袋向前傾了傾,差點就要“噗嗤”一聲笑出來。
情急之下,好在她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進而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雖然嘴角還是忍不住隱隱上揚,但較之剛才那副沒心沒肺開懷大笑的樣子,已是好上許多。
周不通哭喪著臉,屁股好像開了花,疼痛難忍,倍感苦楚。
苦無長歎一口氣,毫不避諱地徑直拆穿道:“周大哥,你要是實在疼,就別逞強了,還是讓我先扶你回房歇會兒吧?”
周不通皺著眉,苦著練,撅著嘴,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勉勉強強從中擠出幾滴怯生生的淚水,頗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進而惶恐不安地問道:“在站崗時間回房歇息,老爺真的不會怪罪嗎?”
“哎呀沒事兒的!”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不是還有我在嗎?周大哥盡管放心,天塌下來還有我撐著呢!”
周不通一聽這話,愣是熱淚盈眶,感激涕零,口中一陣嗚咽,拉長了聲線,聲嘶力竭地感激道:“柳兄弟!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瑞霜見他臉上的表情擰成了一團,情感表達得雖很到位,不過倒是有點麵目全非,以至於自己怔了一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進而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故作鎮定地客氣道:“沒事兒沒事兒。周大哥,你還是先說說你的臥房在哪吧,我先讓楊兄扶你回去休息,不然你這副模樣,怪……怪滲人的……”
“嗯!”周不通奮力點頭,答應了一聲,進而伸出一隻手指著左上方,用一種伴隨著悲愴和哭腔的聲調,連聲啜泣道,“在那邊……”
……
苦無費了好大的勁兒攙扶著周不通來到他的臥房,途中雖是磕磕碰碰,搖擺不定,但好在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安然無恙。
而瑞霜卻是一直在旁平心靜氣地看著,盡管苦無有好幾回在周不通的牽連下差點摔倒,她也依然是無動於衷,處之泰然。
不過細細想來,瑞霜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單從兩人的外貌特點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苦無眉清目秀,豐神俊朗,而周不通麵相渾濁,邋裏邋遢。
要說兩人的長相如何比較,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尤其是周不通痛哭流涕之時,臉上的褶子都堆到一塊了,也難怪瑞霜會對周不通避之若浼。
苦無富有耐心地將周不通扶到桌旁,進而輕聲細語地道了聲:“周大哥,坐。”
還沒等周不通坐下,瑞霜倒是先相當自然地坐在了長凳上,悠哉悠哉地看著這兩人“互相扶持”。
誰知周不通的屁股一碰到長凳,就跟從弦上竄出去的利箭似的,猛不防地蹦了起來,愣是把苦無嚇了一跳。
隻見周不通“哎喲”一聲,頭向上仰,張大了嘴巴,呈一個“口”字型,火急火燎地伸出一隻手揉揉屁股,呻吟聲遍布房中,慘叫連連。
“周……周大哥,你怎麽了?”苦無吞吞吐吐地問。
周不通擰著眉,揮揮手,一籌莫展地說:“算了算了,我還是站著吧。一旦坐下,這屁股就跟裂開了似的,我實在是受不住!”
“好吧。”苦無略帶遲疑,慢慢悠悠地點了點頭,而後不自覺地將目光轉移到了瑞霜的身上,衝著她擠眉弄眼,仿佛是在暗示些什麽。
瑞霜雖是心領神會,卻遲遲沒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反而是使勁兒衝著苦無挑眉頭,並且往周不通的方向使眼色。
苦無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幹癟的嘴唇,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穀的糾結神情,思索片刻後,對著周不通尷尬一笑,有意無意地問:“周大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他們為什麽突然要杖責你三十大板呢?”
周不通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愁眉苦臉地解釋道:“事情的大概你們都已經知道了。至於這其中的細節,我就長話短說好了。總的來說,就是我身為西邊大院的家丁,跑到北邊大院去站崗,被人發現,有違府規,故而就遭到了針對。”
“原來如此……”苦無止不住地默默頷首,若有所思地說,“可周大哥你不是早已想到了辯解的借口嗎?為何還會落到這般境地?”
“唉!別提了!”周不通倍感惋惜,不甚甘心地說,“我跟他們說榮府寬廣恢宏,格局太大,自己又是初來乍到,有些不認路,所以才稀裏糊塗地走錯了地方,結果他們愣是不信,非要把我抓起來打一頓。我占不上理,又人微言輕,最後隻能無功而返,還要白白挨這麽多板子。幸好有楊兄弟和柳兄弟及時趕到,我才能撿回一條小命呀!我先在這裏謝過二位兄弟了!”
說完,周不通便識趣地雙手作揖,對他們深深鞠上了一躬。
“周大哥大可不必!”苦無連忙將其扶起,相當客氣地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既有難,我們又豈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
周不通起身後,暗暗喘了一口氣,就跟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猝不及防地問:“誒,對了!話說楊兄弟和柳兄弟怎麽會到西邊大院來呢?”
苦無一怔,進而瞥了瑞霜一眼,再三掂量過後,暗暗喘了一口氣,終於決定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周大哥,實不相瞞,我們是特地來找你的。因為在北邊大院尋你不得,這才來到西邊大院試試看。後來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哦――”周不通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然後又突然變了臉色,愁眉不展,疑惑不解地問,“那楊兄弟和柳兄弟怎麽會想起找我來呢?莫非是你們有先見之明,料想我會有此一劫,所以專程救我來了?”
“那倒不是。”苦無當即否認道,“隻是我們此番前來,乃是有要事相求,還請周大哥通融一二,助我們一臂之力。”
聽到這裏,周不通直接把雙眼稍稍睜大了些,進而猛地拍了拍桌,發出“砰”的一陣清脆聲響,無比激動,不假思索地答應道:“楊兄弟這是說的哪裏話?隻要是我周不通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為兄弟兩肋插刀,拚盡全力,絕無二話!”
瑞霜輕聲一笑,饒有興致地打趣道:“周大哥別激動啊,我們都還沒說是什麽事兒呢你就答應下來了。萬一周大哥誇下海口,而屆時又愛莫能助,鞭長莫及,又該如何是好呢?”
“誒!”周不通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柳兄弟無需多言。總而言之,不管什麽事情,大哥我都會全力以赴的!”
“好。”瑞霜欣然自喜,心花怒放地說,“有周大哥這番話,那我也就放心了。”
周不通憨憨一笑,進而言歸正傳道:“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們究竟有什麽事求助於我啊?”
苦無搶先一步,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我們想請周大哥幫我們密切監視彭管家的行蹤!”
“彭管家的行蹤?”周不通眉梢一緊,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疑惑不解地問,“我不明白……楊兄弟這是何意啊?”
苦無歎了一口氣,不依不饒地說:“周大哥,我們需要你留意彭管家出入榮府的時間點,這對我們來說,乃是極為重要的一個線索。”
“周大哥剛才已經做出了承諾,大丈夫一諾千金,周大哥該不會是言而無信之徒,連這麽個小忙都不肯幫我們吧?”瑞霜嘟囔著嘴,楚楚可憐地強調道。
周不通頓時有些慌了神,一副手足無措,眼神飄忽不定的樣子,已然是心慌意亂,惴惴不安。
“我當然會幫了!”周不通先是斬釘截鐵地一口答應,而後又神色愀然,愁眉莫展,用一種畏首畏尾的語氣,悵然若失地說,“可是……可是……可是我始終想不明白,這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突然監視彭管家的行蹤呢?”
瑞霜跟苦無對視一眼,進而正色莊容地解釋道:“因為我們懷疑彭管家是城主派來的細作,故而要探探他的虛實,否則讓此等不軌之徒留在老爺的身邊,老爺非得有危險不可啊!”
“彭管家竟然是城主的人?”周不通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柳兄弟何出此言?”
瑞霜揮了揮手,直接站了起來,苦口婆心地解釋道:“並沒有說彭管家一定是城主的人,我們也隻是臆測而已,至於這其中的真相,不還是得由周大哥從中相助,我們二人才好找準時機,對其下手嗎?”
“哦……”周不通緩緩點頭,似懂非懂地說,“也就是說我隻需要留意彭管家的動向,注意他出入榮府的時間點就可以了?”
瑞霜連連頷首,興高采烈地答應道:“對,就是這樣!”
周不通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心潮起伏地問:“然後呢,然後我該怎麽做?”
“然後交給我們就行。”苦無緊接著他的話說道,“周大哥探明彭管家出入榮府的時間點後,我和柳兄會設法跟蹤,看看他究竟有沒有跟城主府裏的人有所往來。若真是有,那便坐實了他的罪名。”
緊接著,周不通不禁“嘖”了一聲,如坐雲霧地問道:“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楊兄弟和柳兄弟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懷疑到彭管家的身上呢?據我所知,彭管家在榮府為奴為仆多年,對老爺應當是盡職盡責,忠心耿耿才對呀!按理來說,無論是誰背叛老爺,彭管家也是不會背叛他的呀?”
苦無和瑞霜麵麵相覷,一時之間,還真是有些答不上來,幸虧他們之前早有溝通,否則當真是要被周不通的這一問給難住了不可。
值此危急時分,瑞霜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周不通,認真嚴肅地點明道:“周大哥,其實……這是老爺的意思。”
“什麽!”周不通目瞪口呆,倍感吃驚地說道,“這竟然是老爺的意思?”
瑞霜相當篤定地點了點頭,心如止水地說:“所謂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隻因老爺與城主不和,故而擔心自己的府上會有城主派來的細作,這才不得不多加小心,從身邊最信任的人開始排查,以防不測。”
“竟是如此?”周不通不敢相信地說,“所以老爺就將此等大任托付給了柳兄弟?”
泰然自若的瑞霜故作深沉地答道:“沒錯,老爺所托的重任,我不敢怠慢。還請周大哥助我,完成老爺交代的任務!”
“理當如此!”周不通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表示肯定地點點頭,義正辭嚴地說,“隻是這榮府家丁眾多,楊兄弟和柳兄弟怎麽會平白無故地選上了我呢?難道僅僅是因為我剛好在西邊大院做事,一衣帶水?”
“呃……”瑞霜愣了一下,大腦飛速運轉,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慎重地開口道,“倒也不全是因為如此。其中一個原因,乃是我和楊兄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所結識之人,隻有周大哥你,而所信任的人亦是隻有周大哥你,所以周大哥才成了我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然而除此之外,更是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
“哦?”周不通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提起了一絲興趣,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是什麽?”
瑞霜自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因為這不光是我的意思,更是老爺的意思!”
“老爺?”周不通的語氣當中充滿了不敢置信,“老爺將重任托付給柳兄弟之時,竟也有提及我?”
“不錯!”瑞霜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道,“老爺可是特地向我交代過的,說是務必要將消息傳達給周大哥你。如若不然,還要治我的罪呢!”
“這麽嚴重?”周不通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視著瑞霜,眼神當中寫滿了不可思議。這雖是周不通所期望發生的事情,可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以至周不通不禁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個夢而已呢?
瑞霜見周不通猶豫不決,左右為難,遲遲做不出決斷,料想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疑心,便趕緊調轉了矛頭,更進一步地說:“周大哥,你還在想些什麽呢?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你若不信,但可去問楊兄,一探真假。”
語畢,周不通還真不自覺地將視線轉移到了苦無的身上,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切實的答案。
苦無與之四目相對,一時之間,竟有些沒反應過來,片刻過後,才遲鈍地點頭認可道:“嗯,當時老爺對柳兄下命令的時候,我也在場。柳兄所言,句句屬實,千真萬確。”
周不通麵露難色,憂心忡忡,顧慮重重地說:“楊兄弟,柳兄弟,並非是我不相信你們,而是我潛入北邊大院沒多久,連老爺的麵都沒見著,老爺又是如何能將此等重任委托於我的呢?先不說老爺認不認識我,我隻是一個武功平平,普普通通的家丁,就算老爺當真知道我的存在,那他真的會將這麽重要的任務讓我處理嗎?”
麵色凝重的苦無沉默不語,一言不發,當真是被周不通說得啞口無言,無言以對。
隻見他的喉結一陣蠕動,想要說些什麽,可到底是沒能說出口。
好在古靈精怪的瑞霜足智多謀,聰慧過人。她的眼珠子於眼眶中轉了轉,千思萬想過後,靈機一動,進而有條有理地解釋道:“周大哥此言差矣,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周大哥既是可塑之才,身上自是金光泛濫,想不引起老爺的注意都難呀!”
“柳兄弟,你就別安慰我了。世上哪裏有這麽玄乎的事呢?”垂頭喪氣的周不通失魂落魄,不抱希望地說道,“尋常的金子哪能入得了老爺的法眼,更何況我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如何能算得上是金子。恐怕也隻有像楊兄弟和柳兄弟這樣英姿颯爽,氣宇軒昂之人,才算得上是閃閃發光的金子了。”
聽到此處,苦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頓覺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眼看計劃就要敗露,事情就要露餡,可即便在這個時候,能言善辯,伶牙俐齒的瑞霜仍沒有就此妥協。
隻見她昂首挺胸,叉著腰,理不直氣也壯地開口道,“怎麽會呢?周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老爺之所以會看中你替他完成這件事情,全都是因為我!”
“因為你?”周不通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聽得雲裏霧裏的,隻覺得愈發不解,而後更是迫不及待,格外好奇地問,“不知柳兄弟何出此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