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故地重遊
怪倚硎一番令人費解的言語瞬間令他自己成為了眾矢之的。
魔夔的言論一出,妖杞囊和鬼首昆更是紛紛附議,讚同他的看法。
可是盡管如此,怪倚硎也還是麵不改色心不跳,臉上滿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進而有條不紊地安撫道:“誒,諸位莫急,我之所以不讓楊林風去取熔寂,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畢竟熔寂身為我異族的上古陰劍,我又豈有不想將其取回的道理呢?”
“那你倒是說說,這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又是為何不珍惜呀?”鬼首昆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怪倚硎不禁皺起了眉頭,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進而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困惑不解地問:“煉獄鬼,我始終是百思不得其解,這話怎麽偏偏從你嘴裏說出來了?”
“我……”鬼首昆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振振有詞地辯駁道,“從我嘴裏說出來怎麽了?難道我就不能問你了麽?”
“誒,非也!”怪倚硎有條有理地以理服人道,“隻是你難道忘了上次你憑借不朽炎魂的力量用鬼影迷蹤大法偷偷潛入神宗意圖盜取熔寂之時,所遭遇的事情了嗎?”
怪倚硎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一條狹窄的縫隙,言語之中暗藏殺機,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屬實是把人震撼得心旌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他的言語猶如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鬼首昆的身上,使得他的心裏“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清晨光鮮亮麗的露珠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麵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鬼首昆的臉上風雲突變、驟然變色,瞬間擰起了眉頭,不光麵龐上的表情擰成了一團,就連上麵的褶皺都堆到了一塊兒,隻覺得好一陣頭暈目眩、頭昏腦脹,仿佛是有成千上萬隻蒼蠅在耳邊轉悠轉悠似的,一直在“嗡嗡嗡”的吵個不停。
一串又一串熟悉的回憶猶如波濤洶湧的驚濤駭浪般席卷而來,馬不停蹄地灌進鬼首昆的腦海當中,使得他猛然睜大了雙眼,進而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於一瞬間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鬼首昆忽然想起自己當初上神宗盜取熔寂未果,反倒被其吸走了整整一重天功力的悲傷往事,現在想想,也還是覺得心有餘悸、驚魂未定。
他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幹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在暗暗喘了一口氣後,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試探道:“所以武怪你之所以不急於求取熔寂,是因為……”
“沒錯。”還沒等鬼首昆說完,怪倚硎便是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究竟為何當初你一靠近熔寂就會莫名其妙地被吸走了整整一重天功力一事,我們尚不清楚其中的緣由,故而倘若貿然把熔寂帶回到我們的身邊的話,我怕會有重蹈覆轍的風險。”
鬼首昆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幾經思量過後,愁眉不展、疑惑不解地問:“可是到底為什麽……熔寂會不受控製地吸納我整整一重天的功力呢?”
怪倚硎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麵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猝不及防地語出驚人道:“其實這其中的原因,我已是稍有臆測。”
此言一出,妖魔鬼三大統領便是齊刷刷地把注意力聚集到了怪倚硎的身上,使得他在一時之間直接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鬼首昆更是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他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格外好奇地問:“武怪,莫非這件事情,你已有了推斷?”
怪倚硎不禁麵露難色、滿臉愁容,臉上的神情可謂愈發難看,想來也是不甚確定心中的揣測,所以這才遲遲有所顧慮。
怪倚硎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猛不防地向妖杞囊提問道:“千麵狐,我記得上回你將楊林風打落懸崖之時,熔寂亦是在他身邊的吧?”
“是啊。”妖杞囊不假思索地回應道,“楊林風企圖用熔寂擋下我的全力一擊,無奈那個時候的他還不像現在這樣功法卓絕,故而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我轟下懸崖,別無他法。”
“那麽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你分明也有密切接觸熔寂,可熔寂為什麽偏偏不吸納你的功力,而是隻吸納煉獄鬼的功力呢?”怪倚硎眯了眯眼睛,一針見血地犀利提問道。
“這……”妖杞囊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進而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穀的糾結神情,微微張開的嘴巴好像是要說些什麽,但到頭來還是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妖杞囊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進而同樣不解地自我懷疑道:“誒,真是奇了怪了,這又是為什麽呢?”
怪倚硎閉了閉眼,暗暗一笑,頭頭是道地分析道:“當年煉獄鬼意圖盜取熔寂之時還特地向我們交代過,說是有種體內的不朽炎魂將要被吸出體內的感覺。故而我由此推斷,也許熔寂所要為難的,從始至終都不是我們,而是我們妖魔鬼怪四大異族代代相傳的法寶而已。千麵狐千年之前跟帶有熔寂的祭風道人過招時還能安然無恙、清泰無虞,就是最好的證明。隻因他那個時候還未啟用法寶,所以這才得以幸免於難。”
正當鬼首昆和魔夔紛紛點頭表示認可之時,妖杞囊卻是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提出了異議道:“誒!不對啊!武怪,那要是照你這麽說的話,我把楊林風打落懸崖之時,幻靈珠亦是在我身上,可那時的熔寂又為何沒有吸納我身上的功力呢?這根本解釋不通啊。”
怪倚硎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進而遊刃有餘地應對自如道:“看似解釋不通,實則依然有跡可循。煉獄鬼昔日潛入神宗之時,還是僅僅隻有八重天的功力而已。可是現在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已經躋身九重天的高強功力,對法寶的掌握也更是得心應手、綽綽有餘。這就使得熔寂要想從我們手上奪走法寶的力量的話,遠比從前要不易的多了。”
聽到此處的妖杞囊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進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衝著怪倚硎點來點去,而後茅塞頓開、豁然開朗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個時候的我們尚且無法掌控法寶的力量,甚至有一定的幾率遭到它的反噬。可自從我們躋身九重天的功力以後,對法寶的駕馭也更是駕輕就熟,這就使得熔寂再也沒法向以前那樣吸納法寶身上的力量了!”
“正是此意。”怪倚硎相當篤定地點頭認可道。
而鬼首昆一聽這話,則是有些黯然失色了。
他長歎一口氣,猛地把手向下一揮,以此表示了一個急躁而又無力的動作,進而悲不自勝地扼腕歎息道:“真是可惜。熔寂當初所吸納的,本該僅僅隻是法寶身上的力量而已。但無奈那個時候我將不朽炎魂與自身融為一體,偏偏導致熔寂將我的力量一並奪走,這才落得一個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下場!”
“好了。”怪倚硎不顯山、不露水,條理清晰地安撫道,“前塵往事,不提也罷。起碼現在弄清楚了熔寂吸納我等力量的緣由,煉獄鬼當年這虧吃得也就不算是不明不白。”
“誒!不對啊!”鬼首昆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顧慮似的稍稍皺眉,進而不清不楚地問,“武怪,這要說以前我們還是八重天那會兒沒辦法讓熔寂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也就罷了,可為什麽我們現在分明已經躋身九重天,也能夠駕馭得住法寶了,你卻還是不讓楊林風替我們把熔寂一並帶來呢?”
怪倚硎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義正詞嚴地娓娓道:“還不是我們方才與楊林風交手之時耗費了些許內力,功力多多少少都有些損耗,在沒有徹底恢複之前,我著實不敢下這個賭注啊。”
“哦……”魔夔張開血盆大口,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並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說道,“原來你是有此顧慮,怕在我們受了傷的前提下,還會讓熔寂有趁虛而入的可趁之機,所以這才不急於讓楊林風去搶奪熔寂。”
“正是。”怪倚硎在挑了挑眉頭的同時歎了一口氣,心如止水、鎮定自若地說,“我實在不敢保證熔寂回到我們的身邊以後,不會趁我們薄弱之時吸納我們的功力,故而即使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讓楊林風輕舉妄動。”
妖杞囊不緊不慢地點點頭,表示讚同地附和道:“這樣也好,有神宗替我保管熔寂,我也放心。反正都已經被他們奪走近千年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的把它搶回來。更何況千年之約在即,等時候到了,我們再一並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從他們手裏搶回熔寂也不遲!”
妖杞囊一邊這樣說著,還於不知不覺間將雙手緊握成拳,腦袋上方總有一股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嫋嫋炊煙徐徐升起,像是已經惱羞成怒、氣急敗壞。
……
話分兩頭,四大統領位於禮望宮中靜候佳音,而楊林風卻是憑借矯健的身手早早地抵達了目的地。
楊林風僅僅隻是簡單粗暴地縱身一躍,便是以非凡的身姿一舉跨上了千重石梯。
而楊林風時隔三年以後再回到此處,又不禁感慨良多、感觸頗深。
三年了,整整三年,整整三年的光陰,這還是楊林風跟神宗決裂以後第一次回來。
這個充滿了美好回憶和痛苦記憶的地方,總是令楊林風心馳神往,卻又厭惡至極。
這裏承載了楊林風的青澀和稚嫩,見證了楊林風猶如一棵參天大樹一般茁壯成長,而恰恰是這樣一個清修之地,卻也是給他造成致命打擊的利刃。
這三年來,楊林風無數次經過神宗,卻都是遠遠地瞧上一眼而已,好多次想要進去回首往昔,但好在最後總是可以抑製住內心的衝動而駐足停留。
歸根結底,神宗雖然是給予他一身修為的地方,但也是他悲從中來的傷心地。
楊林風每每想起自己的枯山師父命喪於此,便總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於是乎時隔三年,楊林風仍然無法原諒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正義人士所犯下的卑劣行徑。
正是因為他們的冠冕堂皇、道貌岸然,枯山才會永遠地離開了楊林風。
楊林風想著想著,眼眶不禁變得濕潤起來,那噙著淚光的眼眸隱隱閃爍,仿佛是有星羅棋布、不計其數的淚水即將從中奪眶而出。
如果不是為了完成怪倚硎交代給他的任務,恐怕楊林風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來。
他低垂著腦袋,灰心喪氣、失魂落魄,止不住地唉聲歎氣,一臉陰霾的樣子好似烏雲蓋頂一般沉重地壓在了他的腦袋上方,這一時之間,竟還不由得神遊天外、六神無主,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樣顯然是在思索著些什麽東西。
就在楊林風神思恍惚、心猿意馬之際,忽然有兩個弟子有說有笑地一路走來,好在楊林風很是及時地聽到了他們的歡聲笑語,這就使得他得以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而沒有暴露了身份。
雖說現在的楊林風並不懼怕誰,但他此行還是想要低調行事,並不想牽扯過多的是是非非。
楊林風時刻謹記自身所背負的使命,救出魚王,揚長而去!
畢竟如果驚擾了祭風道人一行人等的話,肯定又有一大批麻煩的事情需要他去解決,故而楊林風為了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還是選擇了小心行事。
隻見楊林風以一種詭異莫測的身法繞到一個石柱的後麵,在避開了那兩名弟子的視線以後,果斷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直奔莽林而去。
莽林隻有一片湖水,處於它的中央地帶。
楊林風憑借自己先前對此處的印象快步疾走、奔突前行,總算是在短時間內來到了崔向雲所處的湖水麵前。
楊林風的速度之快,難以想象,完美無瑕地避開了神宗的所有眼線,沒叫任何一人發現。
他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帥氣十足地把雙手背過身後,進而故作高傲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大義凜然地麵朝波光粼粼、波瀾起伏的湖麵,而後特地提高了音量,無所顧忌、不管不顧地拋言道:“刺骨魚王崔向雲,可在此處?”
楊林風的聲線極其粗獷、雄渾有力,湖底的崔向雲聽到動靜,竟也開始蠢蠢欲動、躍躍欲試起來。
當場麵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裏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家,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雖說安靜得有些可怕,但好在可以聽到湖水暗自洶湧的起伏之聲。
楊林風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其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一籌莫展、悵然若失的模樣像是等得有些許不耐煩。
“魚王若在,還請速速出來相見!”楊林風更進一步地強調道,仿佛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崔向雲的廬山真麵目。
他屏息以待、翹首以盼,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不過仍是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不驕不躁、不慌不忙的模樣又像是一點兒也不急似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向來寧靜的湖麵才總算是給了楊林風些許反應。
隻見湖麵上最先露出一個腦袋。
這個腦袋猶如旭日東升般自下而上地冉冉升起,使得崔向雲的英姿麵龐得以完全呈現在楊林風的麵前。
然而這還沒完,在崔向雲露麵之後,就連他的整個身軀都開始漸漸浮現。
究其根本,乃是因為崔向雲的腳底下有一根水柱拖著他徐徐升起。
粗壯的水柱馬不停蹄地向上延伸, 使得崔向雲得以輕而易舉、易如反掌地懸浮於空。
待到崔向雲處於一定的高度以後,水柱才赫然靜止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