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諒與解釋(第三更)
周正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姓劉的,一定要讓他去找這個國畫大師呢。
誠然,兩個人之間是有所衝突,但是這麽做的話就免太過突兀了吧,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光是在這裏想著,肯定也想不出什麽答案,周正一路上連跑帶奔,壓根就沒有停留。
這才終於再過了不到15分鍾之後,找到了那群大媽大爺們說的那片小湖。
小湖不大,看起來應該是引地下活水的人工湖。可他剛到這邊,卻看到那邊人頭攢動,似乎有不少人在圍攏的那個地方。
“那是……過去看看再說!”
周正其實沒什麽想法,就想趕緊把新聞采寫的工作做了。
這次出來,他也是專門帶著相機的。
話說這年頭的相機確實是有些複古了,至少學校給他們這些學生用的,還都是一些老古董級別的膠片機。
這種習慣的數碼時代的周正,一時間沒有辦法找到焦點。
好在他畢竟基礎紮實,慢慢摸索兩下,緩緩的就找到了竅門。
可光是因為這個焦點,他就至少花費了超過半個月的時間。
“哎,兄弟,這裏麵是個什麽情況啊?怎麽這麽多人過來?”
眼看著這麽多人湊過來,周正本想往人群裏擠,但是無奈這些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一個個眼巴巴的就想往裏麵去。
他身上有設備,不方便往人群裏去。
就隨便找到了一旁的一個看上去也是學生打扮的少年,拉過來就問。
“你,你誰呀你。”少年被拽住,看起來頗有些不爽。
“嘿嘿,兄弟啊,別這樣嘛,來,來一根!”
周正不抽煙,但平時應酬的活動實在太多,他出門也有些著急,口袋裏這會兒,還有一包中華。
少年似乎是沒有抽過這麽好的煙,表情緩和了幾下,這才把周正遞過來的煙,放到耳朵上。
“胡大師你都不知道?看來,你是剛得到消息的學生吧?”
“嗯……對,我這是慕名而來。”周正笑了笑,他一猜這人就是胡國雲。
隻是,不是說這個人性子比較恬淡,不在乎一些銅臭之物嗎?
怎麽,那麽他為何喜歡在這個人工湖這邊寫生呢?
“同學,那個冒昧的問一下,我看你這樣子你是不是來了很長時間了?”
“也不長,我是這個月才過來的。就是聽朋友說,這裏有個畫畫的,很厲害,水平特別高。但是,就是平時不喜歡和人交談。”
“那既然不喜歡和人交談,為什麽他偏偏把寫生的地點定在這裏呢?”
“那,你看到那塊黑板了吧?”
少年指了指一旁的黑板,周正這才看到在黑板上麵有一行白色的粉筆字。
上麵洋洋灑灑的寫著幾段話:既然大樹上沒有一片葉子,敢於麵對風的吹拂,露的浸潤,霜的飄灑,整個樹林也變成了沒有風聲鳥聲的死林。
時光總是恬淡的,君不見,那翻閱的書充滿了淡淡的清香,即便有褶皺有劃痕,也無形中沉澱了說的厚重。
過去事,過去心,無可記得,現在事,現在心,隨緣即可,未來事,未來心,何必勞心?
……
往後還有,周正也不用再看了。
看來,這位國畫大師,還是個追求文學和恬淡性子的文藝青年啊。
隻是,在整個黑板的最後一腳,他看到了又很明顯的毛筆字寫一下的一句話。
而這話,似乎又是用紅色的油漆。
有些事情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當我們懂得的時候,也不再年輕,世上有些東西,可以補償,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補償。
看來,這還是一個有故事的大師啊。
可是,就算是如此的話,也不能解釋他為什麽被那個姓劉的派過來,進行新聞采寫呀。
哦,對了。
他似乎是忘了詢問這次新聞采寫所需要的目標了。
想到這裏,他趕忙給劉雲棟那邊去了個電話。
和他同宿舍的老劉,人家也沒有辦休學,可是老劉這些日子也開始好好學習了。
問他的話,應該能問出點什麽東西來。
“什麽,必須要被采訪的人接受自己的專訪,而且還是15分鍾的,還得有錄像才能算分數,這不是坑我嗎?這家夥根本就沒有打算說話吧,好不好!”
我靠!
等到聽到這門課的作業,竟然是這樣的,周正終於知道,那個姓劉的為什麽看他走的時候臉上笑的陰測測的。
很明顯,這家夥都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國畫大師本來就是不喜歡與人交流的,所以故意派他過來。
另外,似乎也是存著防備的意思。
他應該也知道這個人在這邊寫生,自己要是浪費大家的時間,去專門采訪這位大師。
別說是大師自己不願意了,這些看起來都是美術生的學生,估計都能拿口水來噴死他。
可惡,還真是無恥十足啊。
但時間不等人,他周正要怎麽做呢?
眼下這局勢,如果想要破局的話,不可能就這麽直來直往的去問。
畢竟,它能夠從黑板上的這些句子裏麵,讀懂這個人的心境。
這是一個內心十分豐富,但卻受了感情傷害的人,就像是他最後用紅筆寫的。
補償,補償的到底是什麽人呢?什麽人,又希望他去補償呢。
周正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已經訂了明天去古都的機票了。
如果今天沒有辦法采訪到這位大師的話,那他的行程就得往後拖,但是行程往後一拖把,古都那邊的廣告開始工作,就要陷入僵局了。
古都那邊的工作要是全盤陷入僵局,那麽他的天華,豈不是當真就要炸了?
而且那個姓劉的明顯是在對付他呢。
這事吧,如果形成一個連鎖反應的話,他要是因為這個事情,去向別的老師抱怨,或者說聯合整個學校裏看不上他的那些人。
或者說,是眼紅的那些人,他們全部聯合在一起,以這事為由頭來對付他。
周正估計就炸了。
“不行,不能再繼續拖延了。”眼瞅著人工湖這邊的學生越來越多。
要是不盡快想個辦法,等到人群累積到一定程度,他估摸著就完了。
想到這裏,他二話不說,看了一旁那個學生一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同學,相機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我有事……”
“可以啊!”少年對於拍照,似乎也是比較感興趣。
很容易就應下了。
另一邊,已經無所顧及的周正,二話不說,就開始往裏衝。
“哎,你幹什麽啊。”
“你這也太過分了吧,大家都是往這邊來的,你憑什麽進去啊。”
幾句話的功夫,眾人全部都已經開始怒目而是周正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似乎是有人認出了周正,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句:“哎,這不是那個飄渺至旅的作者周正嘛,他怎麽過來了?”
在場這些學生裏,看過飄渺至旅的不少,但是見過周正的人就已經很有限了。
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鐵粉。
況且從時間上來說,簽售活動所能夠容納的人也是比較少的。
“可是,就算是名人也不能插隊呀。這要是換了規矩的話,大家以後都這麽做的話,這裏還有沒有秩序了?”
“就是就是。某些人要是想著他的名聲,就在這裏胡作非為的話,那對我們這些學生來說,公平不公平啊!”
不用看周正都知道,這兩個家夥一唱一和的,明顯是那姓劉的派來的。
可是,既然他敢這麽做的話,一切也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想到這裏,周正看到人群往他這邊圍攏,側著身子往那邊看了看。
就發現大概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破舊的春衣,腳上蹬著一雙布鞋。
周正看他,別看他的畫。
他看到,那個人的畫上,是一個下雨的日子,又是一個天黑的日子。
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男的轉過身去,讓那個女人看著他的後背。
猛然一下。
幾乎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周正大踏步向前走了一步,聲音高亢而明亮。
“我像個路人,看你生活,心酸你的喜怒哀樂,都不是為我!”
“我像個平凡的普通人,總是提著一瓶酒,卻從未喝過一滴。”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但是或許隻會在喝的時候,我們才會想起那不堪的過去吧……”
“我把車窗偷偷搖下來,看不見你臉上點點裴哀,卻隻會在後照鏡裏的反射中,才能看到你臉上的無奈。”
“你走的那天,我並沒有挽留,隻是隨你而去,可你為何再將我的心撩撥起之後,卻要一走了之,而不帶走一絲的雲霧。”
隨著他一句一句的說著,正在提筆,將旁人視若無睹的胡國雲,整個人的身體,猛然間在不斷的顫抖著。
他開始緩緩的停筆,他那高傲的頭顱開始揚起他的目光,開始注視在周正的身上。
迎著在場幾乎上百人的目光,周正笑著看了看黑板,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有時候,我們願意原諒一個人,並不是我們真的願意原諒他,而是我們不願意失去他,不想失去他的話,唯有假裝原諒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冷漠的目光,注視在胡國雲那渾濁不堪的眼睛裏。
就在他這句話說完,胡國雲那雙眼睛,竟然迸發出了一道精光。
“是啊,很多時候我們寧願被誤解,也不想去解釋,信與不信,其實就在這一念之間,因為不懂的人解釋無用,懂你的人,有何須去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