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刺殺
四麵都很安靜,秋蟬不知何時沒了蹤跡,久久沒有鳴叫過,天上那輪皎白的月也收起了光輝,地上那因著秋風而微微顫動的枝葉此刻也不再搖曳了。
似乎整個世界都睡著了一般,唯獨剩下台階一上一下的兩人,在夜色昏暗中相互對視。
其實楚南霆並不需要問,看見她安全站著就知道無事發生。
隻是……
一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就一陣後怕。
就連守在暗處的曆七都難以阻擋的暗殺,若是來到她的身邊,會出現什麽情況?
他不敢想。
過了許久,莫安溪淡淡的搖頭。
直覺裏,她並不想破壞此時安靜。
似乎隻要打破了此刻的安靜,黑暗就會蜂擁而來,無法阻擋。
兩人相互對看一眼,又默契地轉開。
今夜的刺殺,在莫安溪的意料之外,卻在楚南霆的意料之中。
纖細的手藏在袖子裏,不經意間已經攥緊,刺客已經逃遠,莫安溪心裏猶豫著要不要把幕後黑手告訴楚南霆。
隻是猶豫不過一瞬間,她已經做好了選擇。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男子一身衣服淩亂,似乎來得匆忙,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
她慢慢走過去,伸手替他整理好,猶豫著開口道:“是海上花。”
楚南霆愣了一下,目光看向莫安溪,隻見她低著頭,神色晦暗,埋在碎發底下的茶色眼眸如同一望不見底的深淵,藏著秘密。
海上花,聽起來多麽美的一個名字,可實際上卻是一個浸滿了鮮血的組織。
但,這不是楚南霆覺得驚訝的原因。
他驚訝的是,莫安溪為什麽會知道海上花?
豢養在深宮裏的殺手組織,就連燕皇帝都不知道的存在,她一個深閨女子,如何得知?
也是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詞開始,楚南霆才明白為什麽她總是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那件事多麽隱秘,不管那件事多麽危險,她總是能知道關鍵的部分。
原來……
是那個組織的功勞。
劍眉黝黑沉著,壓著底下那雙深邃的黑眸,一時藏在月色之下,少有明亮。
他沉吟著,卻隻當沒聽見,改了話題道:“你向來不喜老三,為什麽不攔著本宮救下他?”
莫安溪聞言冷笑一聲,目光卻看向了別處。
楚浚琪被燕皇帝懷疑通奸南寧王,本來隻要再澆一把油就可以永絕後患,偏偏楚南霆發了懵,竟然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珍妃趁此找到了機會,說服燕皇帝,保住了楚浚琪一條命。
莫安溪聽到消息時就一陣痛恨,兩日都不曾見過楚南霆。
隻是人在屋簷下,躲到第三天,門就被強行開了。
莫安溪一想到這事就覺得煩,瞪了楚南霆一眼,咬牙道:“殿下自有決斷,臣女一個小丫頭,不懂事,哪裏敢有意見?”
抬眸,兩人目光再次碰撞在一起,卻一邊冷淡一邊猶豫。
楚南霆料到她說出的話不好,卻也沒有想到她說話竟如此冰涼,像極了寒冬臘月裏的冰河,涼薄得直透心頭。
許久,他才輕歎了一口氣,沉聲道:“皇朝傾軋,權勢衝撞,兄弟手足,何足以忘?”
莫安溪白了他一眼,咬牙道:“江河日下,利益熏心,臥榻之側,誰為刀俎?”
這個人!怎麽就是不開竅?
人家都準備連結外人了,他還一心想著兄弟手足?
這心大得叫她心慌。
可這何嚐不是她在意的點。
能夠在此情景下,保持著一顆七竅玲瓏心,麵上高冷卻心熱,天下再不會有第二個了。
莫安溪最後心裏無奈,扯起嘴角一笑,又想起前世裏楚南霆做出的種種,竟然當真沒有找到一處辜負他人的。
兩人對視了許久,半響後莫安溪垂下眼眸,自行讓了一道。
既然他要做這保全兄弟手足之情的事來,那她就願意做那個背後收拾爛攤子的人。
也當做是,報他前世從未改變的心意的恩。
楚南霆站在月色裏,看不清楚神色,隻是那一雙眸子在確定莫安溪無事以後,便放鬆下來了。
還有精力頂撞他,看來是無事的,說不定還睡得不錯被人給生生吵醒了。
莫安溪無奈地盯著楚南霆,又想著這人什麽時候離開,好讓她睡覺去。
今夜裏的刺殺她能提醒的也提醒了,既然他裝著不知道,那她也沒必要揪著不放,說多了反而是她的問題了。
“太子殿下。”等了許久都不見眼前人說話,她終於忍不住了,困意上來,強撐著眼皮問道:“你……”
隻是還不等她說完話,就轟然一聲響起。
重物落地。
莫安溪眼睜睜地看著人倒地,心中大驚,下意識伸手去扶著卻還是晚了一步。
“喂!”她伸手拍拍楚南霆的臉,又摸索著找到手腕,在脈搏處摸了一下,擰緊眉頭。
怎麽會那麽虛弱!?
把人強行扶起來,莫安溪揚聲道:“來人!請禦醫!”
外頭人聽見動靜連忙趕過來,進來就看見正趴在莫安溪身上的楚南霆,臉色蒼白的嚇人,身上隨意披著的長袍邊上早已被鮮血染了。
那鮮紅的顏色在月色下更為刺眼,如同一把尖刀,直直紮進莫安溪的心裏。
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在床上,莫安溪焦急地踱步。
大夫是從睡夢中被叫起來的,來的時候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拎著藥箱子就撞了進來。
莫安溪也不管他身形狼狽,一看見人就往楚南霆那邊拖,咬唇道:“大夫你看看他……身上傷口不深,怎麽就臉色蒼白得這樣?”
大夫顫顫巍巍地在外邊椅子上坐下,又勸莫安溪道:“姑娘不要著急,先讓老夫看一眼……”
說著,大夫就從藥盒子裏掏出把脈用的東西,有擺開兩個布包。
一脈剛過,莫安溪急得如火燒眉毛,而大夫卻擰著眉,抓著手腕似乎十分糾結。
“大夫?”
等了半日,莫安溪都沒有聽到大夫說話,她擰緊眉,又問了一聲:“很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