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疑心

  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這是莫安溪一早上的唯一記憶。


  她端坐在銅鏡前,晨光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再披上她的肩膀,映得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金光裏。


  而那銅鏡中的她,神色淡然,眸光落在白皙肌膚上那點殷紅。


  那眉心上一點鮮豔此時看著已經有些暗了,卻更襯得她肌膚如白雪。


  伸手覆上那點胭脂紅,粉嫩的手指即刻被染上一點紅,在清晨淡黃色的日光裏顯得極為明亮又刺眼。


  他傷怎麽樣了?

  她想不起昨夜裏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隻記得那個大夫最後搖著頭離開,她便心如刀割,連傷勢如何都忘了問,隻盯著眼前的人,神思恍惚。


  香菱在她身邊站著,身後帶著捧水盆的小丫頭。


  莫安溪已經發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呆了,送來的熱水換了兩輪,這會兒也快涼了。


  香菱看了眼身邊的小丫頭,個個都有些手抖,再這麽下去,手都得酸了。


  她猶豫著開口,在莫安溪的耳邊低聲到:“姑娘,洗漱吧。”


  莫安溪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一下,目光始終都在指尖那點暗紅上。


  香菱歎了一口氣,看了眼早就在院門等候的厲七,又把目光落在莫安溪身上。


  太子這是做什麽?就知道為難他們這些無辜的下人。


  也不管莫安溪怎麽樣,香菱從水盤裏拿了毛巾起來,小心地給莫安溪遞過去。


  莫安溪拿過毛巾,臉無表情地抹了那點眉心鮮紅。


  眉心嫣紅抹去了,卻抹不走心頭上那點朱砂。


  香菱看著莫安溪洗漱,若不是她的眼神空洞,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娃娃一般,她都以為今早上那個發呆的莫安溪是她自己做夢了。


  莫安溪弄好了一切,又仔細給自己畫了妝,慢慢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香菱看著她出去,連忙叫道:“姑娘!你去哪?”


  莫安溪卻沒有回頭,甚至連停頓都沒有,徑直往外走。


  “帶路。”


  厲七在門口看見她出來,正要說話卻被莫安溪搶了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很快恢複了平靜。


  他低頭道:“姑娘這邊請。”


  莫安溪跟在厲七身後,神色平靜,那藏在袖子裏的雙手卻攥得緊緊的,若是那手上捏著一塊方帕,此刻應該已經不成形了。


  她心裏有些忐忑。


  厲七一早上就在這裏等著了,似乎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可是莫安溪知道他昨夜去追刺客了,若是順利他應該就帶著那個刺客回來。


  可莫安溪在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注意到他的身上纏了一些繃帶。


  厲七也受傷了。


  那個刺客,一連傷了太子府裏兩個人,還順利逃走了。


  沒想到,她……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隻是這又是為了什麽?

  若是楚南霆出現意外,那她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莫安溪眯了眯眼,認出來去的方向又愣了一下。


  竟然直接去楚南霆的住處嗎?


  她皺了皺眉,一路跟著,很快就走到了楚南霆所在的衡香院裏。


  莫安溪抬頭看了眼院門的牌匾,突然有些恍惚。


  不等她多想,就聽見院裏傳來一聲沉厚等嗓音:“不知道?你們都是飯桶嗎?”


  是燕皇帝。


  他怎麽會在這裏?

  莫安溪看了一眼前頭帶路的厲七,他卻沒有停下來,依舊帶著她往裏走。


  走過遊廊,張管家正好從裏頭出來,看了一眼莫安溪,又把目光落在厲七身上,對他急聲道:“快去,把十皇子請來。”


  十皇子?楚桀瑞?

  莫安溪聽到這名字心裏猛地一震。


  竟然要請楚桀瑞的地步,他……傷得有多重?

  腦海裏又想起了昨晚上大夫一邊搖頭一邊離開的身影,莫安溪就覺得心頭那塊大石頭又壓下來了。


  她默默的伸手捂著胸口,看了眼自己身上穿得衣服,一身庸俗小廝裝扮,隻有那臉上的脂粉打得重手,顯得有幾分怪異。


  但是若給別人看見她早前那個臉色狀態,隻怕會更惹得人非議。


  莫安溪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厲七把她帶到門口沒有再進去了——他要去請楚桀瑞過來。


  莫安溪走進大廳裏,就看見燕皇帝神色不善地坐在中央,楚南霆還在裏頭躺著,隔著一麵山水屏風,隻能隱約看見裏頭人整閉著眼,諸事不問的樣子。


  她慢慢走到前頭,給燕皇帝行禮道:“奴才見過陛下。”


  燕皇帝看了她一眼臉色鬆了一些,可也沒有比原來好多少。


  “席安,你來了。”燕皇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問道:“昨夜裏發生了什麽?你有看見嗎?”


  莫安溪腦海中閃過那幾樣信物,卻輕輕地搖頭:“奴才不力,昨夜並未見到可疑的人。”


  燕皇帝冷哼一聲,卻開口道:“昨夜裏,太子在是你的院子裏被發現受傷的?”


  莫安溪一怔,幾乎在一瞬間明白燕皇帝的話中意味。


  多疑的帝王,已經懷疑到她的身上了。


  她眸中一動,正色道:“回陛下,昨夜裏府裏遭遇刺客,殿下擔心奴才是那刺客的目標,便趕了過來,確認奴才安全。”


  莫安溪一麵說著,又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燕皇帝的黑眸,如同火花相撞。


  她定了定心神又道:“奴才福薄,承受了殿下這般信任重視,定當肝腦塗地,鞠躬盡瘁。”


  燕皇帝掃了她一眼,那眸光冷的像是帶著冰針寒芒,釘在莫安溪身上許久。


  莫安溪也不敢亂動,坦然地站得筆直。


  四麵突然就靜下來了,像是被那冷淡目光控製了一般,連空氣都不會流動了。


  莫安溪低著頭,並不打算主動打破沉默。


  燕皇帝最是多疑,她一旦開口,就算是此刻說服了他,也會留下一個極力辯解,欲蓋彌彰的印象,還不如坦然麵對,隨便他自有發揮想象力。


  隻是,昨夜裏太子府裏知道楚南霆去了她那邊的人不多,又是怎麽傳到燕皇帝的耳朵裏的?

  莫安溪心裏盤算著,又偷偷把目光落在屏風後的楚南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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