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傷疤
午後的日光和曦，穿過院子裏的花圃，從遊廊裏進來，倒是落得一地斑影重疊。
莫安溪低著頭，心急地要去看楚南霆身上的傷勢，可伸出手觸碰到那柔軟麵料時又指尖微微顫抖著又縮了回去。
她愣了一下，喉嚨上下滑動了一下，似乎要把到了嘴邊的話，上了手的動作收回去了。
楚南霆對她的反應有些不滿，竟自己湊了上去，厚著臉皮道：“你不是問我怎麽了嗎?也不親自檢查一番？”
莫安溪瞬間紅了臉，她方才就是這樣想的，突然被說中心事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轉開臉，試圖躲避楚南霆的觸碰卻又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就往他腰上放去。
“席安，作為本宮的陪侍，你應該有義務服侍本宮，以本宮的需求為本職工作。”
一邊說著話，楚南霆又笑眯眯地看向莫安溪，一雙黑色的丹鳳眸子灼灼，如同冬日裏的炭火。
莫安溪看著他臉上那風生水起又眉飛色舞的笑，覺得柳巷裏的嫣紅姑娘有而不及他雙眸傳情，攝人心魂。
她花了花眼，雙眼冷漠嘴角扯起一個僵硬的弧度，嗬嗬笑著道：“不知道殿下需要雙眸服務？”
楚南霆滿意地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腰間，輕笑道：“受傷了，有勞席陪侍給清理一下吧。”
莫安溪聞言皺了皺眉，想起中午的時候他才剛換了傷藥，怎麽這會兒又要換？
也不等莫安溪反應過來，楚南霆已經伸手解了腰上衣帶，露出半邊精瘦的身體，側腰上有一道紅印，像是擦傷。
莫安溪下意識要躲開，卻瞥見那紅印的邊上，有幾道痕跡，血痂早就脫落了，顏色比其他地方要淺一些，看樣子是多年的舊傷了。
她皺了皺眉，記得前世裏並沒有楚南霆受過傷的記憶。
甚至他的一生順遂，除了和楚浚琪後期爭奪權勢時受了傷，這一生幾乎沒有受過重傷，可是……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幾道舊傷上，心尖上有些微微刺疼，似乎就在她身上經曆過一般，眼眸沉了沉，啞聲問道：“這些傷是怎麽回事？”
楚南霆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卻故作輕鬆道：“沒大礙，不過是年少不懂事傷了。”
他並不想多說過去那些事，更加不想在莫安溪麵前回憶過去。
那是腥風血雨的過去，如今被金光玉麗包裹，除了他再沒有人記起來。
說著話，楚南霆就想要把衣服穿回去，突然覺得剛才讓莫安溪給他上藥的想法有些不合適了。
“還是上藥吧。”莫安溪盯著那片有些猙獰的疤痕，茶色的眸子裏滿是不放心：“若是留下什麽病根就不好了。”
楚南霆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他本隻是想要逗她玩的，可是此刻看見她眼中的不放心，竟然有些上頭了一般，不舍得就這樣放過。
想著若是她願意親手給他上藥，何嚐不是一種好處？心尖上有些發熱，他熱辣辣地看向莫安溪，眼巴巴地道：“好，你幫我上藥。”
慢慢解開綁好的紗布，莫安溪第一次親眼看見楚南霆的傷口，不禁心中一抖，拿著傷藥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了。
她心裏像是被揉捏成了一團，揪著疼，又想著究竟發生了什麽，能夠讓這樣一個金尊玉貴的人受這樣的傷？
借著上藥的機會，她仔細數了一遍，足足有十二道。
十二道……
這是一個怎麽樣的數字?
難道在過去的二十年裏，他竟然經曆過十二次生死難關？
又從鬼門關裏走了一趟一趟？不知道那一次就進去了再也不出來了？
慢慢挑出傷藥，又用簪珽小心輕手地鋪開，她低聲問道：“疼嗎？”
她的聲音極輕，像是害怕驚擾了夢中地孩童。
她低頭塗藥的時候，楚南霆就一直盯著她的臉，隻覺得眼前漆黑的睫毛在午後的陽光裏撲閃著光，那雙大眼睛如同暗夜琥珀一般亮著光。
看著這個場景，楚南霆就覺得自己的心裏像是逛了蜜糖一樣甜，傻傻地答：“現在就不疼。”
莫安溪抬頭看了他一眼，隻見那雙黑眸此刻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樣，可眸底卻像是萬年不曾驚動的深淵，深沉得叫人挪不開眼。
他突然伸開手，把她摟進懷裏，沉聲道：“你就在這裏吧，不要回去了。”
莫安溪撇開眼，卻沒有推開他。
許久，她才伸手在楚南霆的頭發上輕輕摸了一下，柔聲道：“不可以的，我是鎮遠侯府的小姐，若是一直不回去……鎮遠侯府該怎麽麵對世人？我又如何?”
楚南霆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卻很快回府過來，輕笑：“是我糊塗了。”
他的臉色變化得太快了，莫安溪都來不及看得清楚。
她歎氣，卻不再說話了。
……
因著鎮遠侯莫明軒離開京前往西北征戰，莫翼風擔心穆芙蓉一人在家受了欺負和欺辱，便向楚懷林請了長假，專門在家裏照顧著。
畢竟有趙大娘一家子在，他也不敢走開。
府中事務都處理得順利，趙大娘一家在上次楚南霆來過以後都比較老實，也不敢亂搞小動作。
而安凝芬看著自己的小腹安穩，也懶得管事。
莫安溪不在，她就算是想要搞事情，也沒了目標。
秋冬交替的時候，一院的花草都沒了顏色。
穆芙蓉的臉色還是蒼白，禦醫院的黃主事來了幾次，都沒有查出原因，隻是開了原本的藥，讓她小心調理。
莫翼風有些憂心地看著她，想了想才開口道：“娘親，兒子寫信請父親回來吧？”
家裏沒有人主事，趙大娘雖然不惹事，可也沒少給穆芙蓉添煩心的事情。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
莫翼風不敢想。
穆芙蓉卻還是端坐在茶座邊上，像是往常一樣給莫翼風遞了一杯茶過去，又柔聲道：“何必呢？你父親在外征戰，那才是要緊的事情，怎麽可以拿這種小事打擾他？”
一邊說著，她又抬眸看向莫翼風，張開手上下看了一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