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水中迷蒙

  兩人還是泡在水裏,卻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火熱,微涼的水在肌膚上劃過,又慢慢變成水珠從肌膚上滑落。


  玉色的肌膚上點綴著晶瑩的珠子,像是上好的絲綢上剛剛縫上去的珍珠,借著昏黃的燭光正煜煜生輝。


  莫安溪垂下眼,卻不敢去看水中之物,隻敢斜著眼看向一邊的水桶。


  “沒有我,鎮遠侯府逃不過的。”


  楚南霆沉著臉,腦海裏卻想起那日侯府大宴,她站在月色裏,淡笑著與他做下約定,那感覺是那麽近又是那麽遠。


  兩人是契約的關係,是相互扶持的關係,是交易,是合約。


  可他願意把這種關係改變,她換一個身份對兩人來說也會更好。


  又為什麽,現在要拒絕?

  他看過去,漆黑的眸子越過所有,隻盯著那雙茶色的水眸,卻看不到深處,隻能從表麵上看到平靜。


  曾經,他最為欣賞的平靜,此刻卻叫他生厭,叫他心生煩躁。


  為什麽?

  為什麽她永遠都在保持著冷靜?

  為什麽她不能表現出來一絲感情?

  隻要能給他看透一絲,隻要一絲,都不會心痛至此。


  許久,他還是朝她靠近了一些,用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慢慢落在柔軟的唇瓣上,低聲道:“為什麽?為什麽要拒絕?你剛才明明已經心軟了……明明已經動心了……”


  莫安溪沒有躲開,而是直直看回去,那一雙眸子裏的冷靜叫人心碎,語氣不緊不慢道:“鎮遠侯府裏,不能出現醜聞,我更不可以。”


  莫明軒已經因為楚浚琪的構陷而被迫遠走西北征戰,若是在這個期間再鬧出事情來,整個鎮遠侯府都會無法翻身。


  那娘親,哥哥又該怎麽辦?

  想起還在府中隨時被監視著的莫翼風和穆芙蓉,莫安溪就眸色有些暗淡,心頭隱隱的疼。


  這一世,她勢必要護他們安全,勢必要讓他們遠離黑暗。


  楚南霆沉默著,半響才冷冷一笑,眼中有些自嘲。


  莫安溪抬眸,嘩啦一聲站起來,轉身出了浴桶,又對楚南霆一拜道:“若是殿下有意,請明媒正娶,鎮遠侯府為你敞開大門。”


  水珠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占據了整個空間,慢慢地帶著時間流逝。


  許久,楚南霆才冷哼一聲,跟在她身後起來,卻走向另一個方向。


  他不想去看她離開的背影,所以幹脆先用背影對著她,臉若冷霜。


  莫安溪繃著臉邁出門,卻在一出去的時候就有人過來扶著她,隨即披上一件厚重衣服。


  香菱擔心地看著她,著急之色應該是等了許久。


  她壓下心中複雜,淡笑道:“謝謝。”


  香菱伸手扶著她,沒有說話,卻用眼神示意前方的屏風後站著人影。


  莫安溪認得,那是莫翼風的。


  她一笑,他們就在這裏等了半日,不曾離開過。


  方才的話,又聽見了多少?

  莫安溪的臉色有些粉紅,卻不想主動提起。


  既然莫翼風沒有進來,想必也不會再多問她了。


  莫安溪沉下眼眸,對香菱道:“回去吧。”


  莫翼風跟在主仆二人身後,慢慢地出了太子府大門。


  楚南霆自從浴桶裏出來就再沒有聲息,聽見他們離開沒有阻攔,也沒有出門相送。


  就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曆七躺在他屋頂上,臉無表情地看著陰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久,楚南霆才冷笑一聲,把屬下叫了進去。、


  鎮遠侯府,永遠敞開大門嗎?

  他笑著,目光落在房間西北角的銅鏡上。


  鏡中人神色平靜,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把那張蒼白的臉襯得如同夜裏的魅妖,妖異又攝人心魄。


  ……


  秋冬季節的傍晚已經見涼了,馬車外風聲不斷,吹得簾子不斷地開了又合上。


  四周已經聽不見夜蟲的叫聲了,可是桂花的香味卻還有,淡淡地縈繞在鼻尖上,纏在空氣裏。


  莫安溪靠在窗邊,眼神迷離放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卻又像是在發呆。


  莫翼風沒有進馬車裏,而是在外騎馬跟著,神色沉重。


  因為怕著涼,香菱早就準備好了衣服給莫安溪換上,雖然天涼卻也不冷。


  走了一半,月色爬上來了。


  莫安溪看了一眼車馬外的天空,突然有些懷念小時候,那時候莫明軒還沒踏馬戰場,他們家還是普通人家,沒有封侯,沒有成群的奴仆。


  她和莫翼風還能在院子裏撒歡,沒有人管,也不會被人非議。


  勾起嘴角一笑,莫安溪掀開車簾,對莫翼風小聲道:“哥哥,我們去天成橋吧?”


  那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地方,橋邊的河水不深,能看見水裏遊動的魚。


  莫翼風聞言一愣,抬眸看向莫安溪,許久才點頭。


  大成橋經過幾十年的洗刷,已經荒廢了,以往橋邊上的商戶早就搬走了,四周隻有荒涼。


  莫安溪站在橋邊,盯著遠處的某個點,淡淡地感歎:“這裏也變了。”


  莫翼風神色複雜地看著莫安溪,似乎有很多問題,可是等目光觸及那風中顯得嬌小的背影時,又全都咽下了。


  最後,他隻發出了一聲平淡的:“嗯。”


  莫安溪在橋邊找了個還算幹淨的階梯坐下,仰頭看著莫翼風。


  她想,哥哥應該不會坐下來吧?

  這麽多年了,他那愛幹淨的性子還是沒變過。


  可是莫翼風卻低頭看著她身邊的一塊空地,擰著眉很是糾結的樣子。


  過了大概一刻鍾,他坐下了。


  莫安溪有些不敢相信,猛地咳了兩聲,不敢相信地看著莫翼風。


  莫翼風卻毫不在乎,瞥眼看向莫安溪,問道:“你藏了什麽?”


  被看穿的莫安溪訕訕一笑,從袖子裏摸出來一壺酒,討好地遞過去道:“太子殿下藏得玉壺春。”


  莫翼風接過酒壺,慢慢地喝了一口,看著這月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入冬的原因,整個天空的都顯得極為空曠,連點雲層都沒有,像是大地上光禿禿的樹木一樣。


  一輪白月就懸浮在空中,散著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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