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海上花
話音剛落,便有幾條人影從房梁上跳下來,為首一個穿著銀色緊身衣,臉上一道暗紅色印記從左額畫下來直到臉頰。
此人取名塚澄,和這裏的大多數人一樣,無父無母。
莫安溪站在中央,接著月色掃了一眼出現的人,冷聲道:“人都來了嗎?”
塚澄站在架子之後,漆黑得能與夜色相互融合的眸子迎著月光,快速地眯了一下眼,想要把月光下散著光的人影看清楚。
此時莫安溪穿著同樣的一身銀衣,卻在衣角處多了一朵暗紅色的花,借著月色正散著暗淡的銀光。
可這已經足夠了。
這一朵花,就是站在這個房間裏十二人對她低頭的原因。
也是他們望而不可及的標誌。
莫安溪沉著臉,白皙臉上畫著一朵暗紫色的秋海棠,以眼眸為花芯,蔓延至半張臉上。
薄唇輕啟,聲音緩慢而輕細,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七日前太子府刺殺一事,是誰在負責?”
塚澄聞言一愣,反應倒是飛快:“回大人,是老十八。”
排名十八位……
莫安溪默念著,眼前就出現了一人,身材細小,最適合做那靈敏快捷的任務。
看著眼前的人,莫安溪倒是不奇怪楚南霆竟然會受傷了。
老十八又叫名為塚齊,根據前世收集的資料,這個人年紀不大,卻從小就負責後勤情報的收集,隱藏在各大高官府上,沒露出過真麵容。
仔細打量了一下,她才轉開視線,冷聲道:“你被發現了?”
塚齊點頭,卻不言。
四周隻有莫安溪一人在說話,就連呼吸都顯得極為刺耳。
她慢慢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少年稚嫩的臉龐,隻覺得那張臉上的刺青有些礙眼 ,微微皺了眉。
塚齊這一次行動是故意被發現的,畢竟帶著楚浚琪的私人印章又用著他府上專有的刀劍和弓箭,怎麽能藏著掖著呢?
“可惜,做得不夠好。”她略有些歎息道,眼中滿是對少年的同情。
塚齊臉上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由始至終都是淡淡的。
任務不算成功,那就是失敗。
這是規矩。
任務失敗了,就要接受懲罰,這也是規矩。
他早就明白。
塚齊低頭等著,卻久久沒有聽見莫安溪說話,不禁有些煎熬起來。
在他看來,懲罰而已,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和無法接受的。
莫安溪卻有些不太忍心,而且這也不是她應該管的。
今日她來,隻是想要打探下一步消息,可是一說出暗號,周圍蹦出來的人,卻有些出乎意料了。
在這裏的人幾乎都戴著麵具,其中四個方向裏就有四個首領,分別代表著四個部門。
這四個部門同時出現,那就說明,今日的聚會,定然有大事情發生。
她站在中央,衣服長那朵暗紋妖花,注定了她的身份特殊。
莫安溪有些後悔,為什麽要選這一身衣服,乖乖假裝是個普通成員的不好嗎?
當事人表示很後悔,現在就是非常後悔。
突然想起來,莫安溪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找到這個地方的。
隻是一次偶然,她第一次從楚南霆府上離開回到鎮遠候府的隔天,出門遇見了一個小毛孩兒,穿得破衣爛褲衝過來就把她手上拿著的粉色荷包搶了去。
莫安溪愣了一下連忙追上去,卻在東拐西歪下進了這個院子。
一進門,她就直覺附近的氣息不太對勁。
緊接著,就有一波暗箭從正廳裏飛出來,羽箭上散著暗光,就算是在正午時候也看不得清楚。
又加上其速度極快,若不是莫安溪反應夠快,定然就葬身在箭雨之下了。
躲過箭雨,就有人從門後出來,掃了莫安溪一眼,冷聲道:“ 你打翻了我的大羅金仙複活丹。”
莫安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地上碎了一個破爛陶罐,上麵灑了一灘黑不溜秋的汁液,味道是挺清香的,可這分明是陳皮配甘草薄荷熬出來的,裏麵貴重的可能是那味量少得可憐的五加皮。
這個叫大羅金仙複活丹?
莫安溪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抽搐,再看向那人,身上穿著一身黑衣大袖,寬鬆的袍子墜在地上,掃了一地風塵,臉上戴著一副黑木嵌鐵的麵具,一雙漆黑眼睛從麵具下顯露出來。
神秘卻行為眼神中隱約帶著殺氣。
這是莫安溪第一眼從他身上感覺到的,後來這些異樣的氣息就被隱藏起來了。
從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麵具人是一個極其擅長隱藏的人,這一點和神鷹衛指揮使很相似。
海上花的都統,塚先生,無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隻知道從海上花建立開始,這個人就處在統領地位,因著在組織裏地位極高,所以人人都尊稱一聲塚先生。
看來她沒有走錯。
莫安溪手心裏出了些汗,再抬頭去看麵具人,卻看見又有一人從牆頭跳進來,勾起嘴角一笑:“塚先生倒是一貫喜歡欺負新來的孩子。”
麵具人看了來人一眼,卻冷笑道:“新來的?我看未必。”
說著話,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莫安溪的身上。
莫安溪卻沒退縮,而是淡笑著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籠中鳥,塚先生,初次相見。”
籠中鳥,這是海上花裏的一個二號人物,長得一張花花公子的臉,行事也像是一個花花公子,隻是一張妖異絕美的臉背後卻是極為殘忍的殺戮者。
若說海上花是一個殺手組織,那麽排名第一的塚先生是偽君子,而籠中鳥則更像是一個毫無章法的瘋子。
莫安溪對上這兩人,心裏喜憂參半。
若是幸運,她會從此得到一個在海上花組織內的高層地位,若是倒黴……
她會死在這兩人的手下,屍骨無存。
想到這,莫安溪手上滲出些冷汗,濡濕了掌心。
夜裏微風吹過帶著些許涼意,從指尖上穿過,空氣裏蔓延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站在兩人之間,一身銀灰色的長衣,衣角那朵血色銀花開得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