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添香被打

  冬日的雨總是下的又小又密,卻偏偏冷的人鼻子都要凍掉似的。


  庭院中樹木蕭疏,立在院子裏靠牆的一角。黑瓦上積著前幾日下的雪,這會兒也要化的差不多了。有人坐在廊下,正捧著一杯熱茶,一邊聽雨一邊看手中的信。


  侍從端著暖爐過來,從長公主手中換走了那杯已經涼了一些的茶,塞了一碗藥湯進她手中。


  “殿下,您該喝藥了。”


  長公主望著棕色濃稠的藥汁,還未喝進嘴裏便能聞到一陣甘苦的氣味。她保養得宜的麵上露出不悅,但僅僅隻是一瞬,便壓著眉頭喝下。


  侍從接過湯碗,又地上一疊酸梅,河曲長公主拿了一顆壓在舌下,好半會兒才緩過來。


  “朝宗那邊怎麽樣了?”她開口問。


  侍從將暖爐放入長公主懷中抱著,她回道:“蕭會元那邊又加急快馬送來了一封信,隻等著您給回複。”


  河曲長公主卻笑了,她唯有笑的時候,眼角才有些微的細紋。


  “他如今長大了,知道喜歡女孩子了。罷了,就去替他查查這個姑娘到底來自哪兒吧。”她將手裏頭的信重新疊好,交給了侍從。


  侍從接過,放入袖中,又道:“上次探子已經查的十分明白,就是江南阮家的那個女兒,那姑娘名叫阮羨羨,生父是江南司造布匹的富商阮守禮。一年前阮守禮去世,放心不下女兒,便將阮姑娘寄托給了曾經有過來往的蕭家。隻是這其中,似乎有點不對。”


  “何處不對?”


  “阮守禮既已去世,放心不下女兒是人之常情。但是阮姑娘並未是獨生女兒,她上頭還有一個哥哥,比她年長兩歲,名字叫阮少君。阮大少爺在阮守禮還沒有去世的時候,已經幫忙接管家裏的事務,阮守禮去世時,他對阮家的商鋪都已經經營的十分熟練了。這樣的情況下,哥哥完全可以照顧妹妹,可是阮老爺卻好像不放心似的,還要千裏迢迢將阮姑娘送往京城,讓奴婢感到不解。”


  河曲長公主抱著暖爐,指尖緩慢敲著:“繼續說。”


  “當年阮老爺幫了蕭大少爺的父親,兩家才有約定,蕭家才算是欠了阮家一個人情。可是現在蕭大老爺已經去世多年,蕭家大房也僅剩蕭大少爺一個人,阮守禮卻在去世前堅持要將女兒送入蕭家,這就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了。要說當時蕭大少爺對外來看,還是一個毫無任何權勢背景的普通少爺,阮守禮為何一定要將女兒送進蕭家?”


  河曲長公主望著落雨淅瀝的庭院,沒有說話,隻是慢慢眯起了眼睛。


  隨從便繼續道:“當初我們第一撥派出的探子,都是查到阮守禮帶著妻子在二十年前搬去江南,除此以外想再往前查,便根本沒有線索了。甚至不知道阮守禮是哪裏人,二十年前這一家的案籍全部空白,像是憑空而來似的。”


  “除非有人刻意抹去了他們的過去,否則不會查都查不到。”河曲長公主發上的鳳釵瑩潤著金色:“而且這人必定在京城稍有權勢,能從官府裏將一個人的案籍徹底勾除,能耐不小。”


  隨從跟著點頭:“阮老爺十分謹慎,在去了江南以後,府中資曆最老的管家,也都是他到江南以後才從當地挑選的,阮府的下人對他們老爺過去一概不知,而且根據之前探子的調查,阮老爺和他妻子的口音都是江南本地人,看來要麽真的是江南人,要麽……是經過特殊訓練。”


  河曲長公主笑了笑,手中的暖爐漸漸被冷風浸的冷下去:“叫你們說的,我對這個阮羨羨倒是興趣更大了。”


  隨從道:“如今阮老爺和他妻子都已作古,阮姑娘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恐怕對這一切更是無從知曉。要想查到阮姑娘的真正來曆背景,恐怕有些難。”


  “不難。”河曲長公主扶著隨從站起身,將冷了的手爐遞出去:“阮守禮是二十年前搬去江南的,阮羨羨如今十四歲,那麽叫人去江南一代查清楚十四年前為阮守禮妻子接生的婆子是哪一個,他們家的安胎藥又是叫哪個大夫開的。這一應都問全了,不怕不清楚她的身份。”


  隨從一愣,反應過來:“殿下的意思是,阮羨羨興許並非阮守禮的親生女兒?”她又皺眉:“但奴婢之前派出去調查的人回稟過,阮少君和阮羨羨,確實是親兄妹。”


  河曲長公主淡笑:“本宮從未說過他二人不是親兄妹,隻是懷疑阮守禮並不是他們的生身父親。二十年前他們帶著阮少君突然搬進江南,要麽是為了給阮少君掩蓋身份,要麽是有別的任務。他們抵達江南的時候,阮少君已經出生,本宮查無可查。但是阮羨羨既然十四年前就出生在江南,那麽一切都好說了。她是何人接生,她母親是哪個大夫負責,都給本宮問清楚。”


  長公主望著庭院,地上的水窪正因雨點斑駁倒影。


  “哪怕死人說不了話,隻要有線索,不怕找不出這個人。”


  更何況,二十年前,能在官府內動手改動案籍的,她說不定還真認識。


  小雨變大雨,來的又急又猛。阮羨羨正躺在溫暖的房間內午睡呢,外頭突然響起細碎的交談聲。


  她緩緩睜開眼:“畫屏?”


  畫屏立刻止住了聊天,朝裏應一聲:“噯,來了。”


  她打簾進來時,阮羨羨已經裹著被子坐起身:“倒杯茶來。”


  畫屏忙端了一杯清爽可口的菊花水,阮羨羨一口喝下,隻覺通體周泰,碳火烤的那股迷糊勁也過去了,便問:“剛剛同誰說話呢?是蕭朝宗來了嗎?”


  畫屏接過茶盞,有些八卦的擠眉弄眼:“不是大少爺,是廚房裏的萍兒,她本是來找奴婢閑聊的,說是大夫人那又鬧的人仰馬翻了。”


  阮羨羨挑眉:“這次是為了什麽?”


  “好像是為著用例的事,大夫人將三姨娘打了。老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直叫大夫人將管家的權利交回給老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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