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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束縛

  束縛他的人


  喘氣不忘笑


  把守護當作選擇


  林漱說走,駱橪二話不說就跟在他身後走出酒館,可剛走出幾步,她趕上林漱扯著他的衣袖直接拉著他轉個方向,不去段府,反而是回客棧。因此,如駱橪所說,再見段家兄妹,的確是第二天的事。


  林漱與段媏姑娘在段昶公子隔壁的房間裏等著,等駱橪解決完他們兄妹兩人的事,按計劃繼續走上去牧州的路,等段公子恢複他往日的樣子,繼續在段姑娘麵前強裝沒事。


  段媏姑娘淚眼盈盈地盯著她兄長所住的房間,隻有一個丫環時不時給林漱添茶。著實無趣,早知道不如陪駱橪一起,至少此時看見的人是她。


  等著等著,駱橪來了,她沒有昨晚那種輕鬆的表情,目光閃躲,既不看林漱也不往段姑娘的方向走。


  林漱之前就在想她昨夜前後像兩個人一樣,到底是一種偽裝,還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看她現在的表情,和平素一樣從來不直視他的眼睛,所以他沒法看進她的心裏,沒有得到答案。


  段媏姑娘起身迎著駱橪走去,不等她坐下,兩人就在房間裏站著說完下麵的話。


  “駱姑娘,我兄長他怎麽樣?”


  “段姑娘,令兄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什……什麽?怎麽會?怎麽會保不住?”


  “段姑娘,可否跟我說說令兄是因何而傷?”


  “因我而傷的……兄長本來就怕疼,可是他……都是我,都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受傷……上一次左腿受傷,就是因為太疼,他才總用右腿走路……兄長很厲害的,他總是說人要揚長避短,揚長避短,他真的靠著他的右腿做好許多事。大夫說過隻要他好好修養,嚐試用左腿走路,他的腿是可以恢複的。可是兄長怕疼,所以他幾乎沒再用左腿走路……”段媏姑娘的回答,斷斷續續,磕磕絆絆。


  林漱微不可察地撇嘴,不知道駱橪能聽進去多少。他抬頭,剛好遇上駱橪看他的目光。


  駱橪微微一笑,一邊聽著段媏姑娘回憶一邊走到林漱身邊坐下。她原本是想問段公子此次因何而傷,可段媏姑娘回憶過去她也沒打斷,反而像聽故事一樣,一邊聽一邊幾次看向林漱。


  為何看我?想知道我對此事的看法?嗯……段公子拖著一隻左腿,一隻受傷的左腿,居然能在如此短板的情況下用右腳擔起家裏大大小小的事,他得是有多怕疼,有多堅毅。如此而已。其實,林漱與駱橪一樣,並沒有對段姑娘述說的過往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不一會兒,駱橪出聲打斷段姑娘對過去的回憶,比較有針對性地問:“段姑娘,令兄此次又是為何而傷?”


  “還是因為我,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若不是我……”段姑娘停下來看林漱與駱橪幾眼,不知是不是想得到他們的允許。


  林漱心裏希望她盡快說完——最好用一句話把前因後果講清楚,畢竟這樣聽著真的很累,所以他對她露出淡淡的笑容鼓勵她繼續說。


  “前日,我與冼姐姐約好一同外出遊玩,我們本想趁著朝陽未出,去看一看南山的日出。兄長擔心我的安全,就送我到與冼姐姐約定的地方,可是冼姐姐她——她一直都喜歡兄長,所以她開口邀請兄長與我們一同登山。我想兄長多年沒登山,可以趁此機會去看看,不但沒阻止,反而幫著冼姐姐一同勸說兄長。兄長不好推辭,又擔心我們的安危,就陪著我們一起去……都是我,為什麽不好好走路,為什麽要管那麽多閑事……下山的路上,我們遇見一個被捕獸陷阱困住的人,我看他可憐便想幫助他,誰曾想我所站之處是一塊鬆動的石頭,我將那人拉上來的同時身子一側,腳下石頭不穩,竟往一旁偏去。本來沒什麽事的。冼姐姐想拉我一把,我一時慌亂,怕把她拽下去,手足無措,反而原地倒下去,就這樣,兄長突然伸手拉住我陪我一起摔下那道山坡,他一直護著我,為了阻止我們往下滾,兄長下意識地想要用腿勾住什麽東西……怎麽會那麽想呢?直接滾下去不好嗎?兄長他的腿就是被他勾住的石頭滾下來砸斷的……怎麽會這麽傻?我怎麽會這麽傻?放著那個人不管不就好了?抓住冼姐姐的手不就好了?我為什麽不把兄長推開?為什麽要躲在兄長的懷抱裏讓他保護我?為什麽?憑什麽?”


  “因為你傻,那些人放著不管就好了……”林漱接著段媏姑娘的話。


  “段姑娘,你和你兄長一樣傻。你憐憫路人,害怕牽連到身邊的冼姐姐。你兄長愛你,他守護你是他的選擇。你們都一樣。”


  林漱和駱橪對視一眼,她看起來對故事沒什麽興趣,可又帶著點淡淡的失望和無可奈何,最後像放棄什麽一般對他說:“林漱,我還要去處理段公子的傷,你安慰安慰段姑娘,她必須振作,她兄長以後還要由她來照顧。”


  “好。你留神別傷了自己。”


  駱橪點點頭,轉身離開。至於林漱,安慰人他做不來做不慣,段姑娘要怎麽振作他沒法支招。他那個兄長,雖然與段公子一樣會照顧親人,可最後卻封印他三百年,沒給他留一句解釋,所以他沒釋懷,隻覺得兄長用什麽束縛住他。他不能給段姑娘說太多,否則他會說她兄長所作所為隻是為了綁住她。


  自知自己的想法不對,林漱便依駱橪所言,讓段姑娘振作一點,他振作起來看著她說:“段姑娘,你別哭了,你還要振作起來照顧你兄長呢。”


  和駱橪自己說的一樣,她沒法治好段公子的腿,她隻是交給段姑娘一張帶輪子的椅子的圖,說是憑借特殊的椅子段公子以後可以出來簡單地走走看看。


  和駱橪早前安排好的一樣,從段府出來之後,他們直接去城門口與岑荊會合。


  從郡安縣出城之後,能看見一處不窄的平原,一條名為岔河的河水從中穿過,河流便是黔州與牧州的交界,是南夷和九虞的分界線。


  駱橪雖有不少羈絆,但也活得隨性。林漱與岑荊都認為出城之後乘船到對岸便算是從南夷離開,不想她竟然沿著河流一直往上遊走,一路上也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麽,對林漱的問題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


  “黔州境內有一山,名為梵安山,我曾在古籍中看到過前人對此山的記述,去看看,或許能找到些有趣的東西。”


  以上,便是最值得注意的一句話,其他的,模模糊糊斷斷續續,不提也罷。


  梵安山的確是個好地方,不然段姑娘也不會特意上山隻為看一場日出,結果得不償失,她兄長永遠都站不起來。駱橪來這裏,是因為古籍記載著什麽她感興趣的東西,還是想感受感受段姑娘當時的心情,林漱可猜不到,他可分不清兩個原因孰輕孰重,看不透她的想法。


  走上半刻鍾之後,四處無人,像是走到山林深處,駱橪停下她左幾步右幾步晃悠的步子,等林漱和岑荊走到她左右,她才好好開口說:“郡安縣名稱由來已久,該有三四百年了,但南夷建國不過百十餘年,山上有的不止如今,還有過往。四十年前,郡安縣組織大批人力開道上山,還在山頂修建一處避雨亭。梵安山不是黔州境內最高的山,但因其自河岸處高高聳起,站在山頂,可望見長河蜿蜒至牧州境內,因此許多人都喜歡來此地觀景。可是數年之前,因南夷和九虞之間出現爭端,上麵變成了烽火台一般的存在,常年有人駐守其間。段家兄妹雖然父母雙亡,沒什麽深厚背景,但段姑娘口中的冼姐姐或許和郡安縣此地駐軍首領有關,因此他們才能上山。至於我,遊醫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錢財,沒人打通關係,想上梵安山,少不得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你們還去嗎?”


  “去。”


  “去。”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你們也要去?岑公子君子如玉,林漱你……”


  “阿駱,你該不會是不想讓我們跟著你才這樣說吧?”


  林漱能聽出她話裏有不想讓人跟的意思,所以他轉身對岑荊說:“岑公子,君子如玉,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到底有失身份,你是世家公子,隻好在山下等,我和阿駱一起去,你守好山腳,有事記得提醒提醒。”


  兩個人都沒想過還可以這樣,所以岑荊聽林漱說完一臉錯愕,還有點踩中獵人陷阱的認命;駱橪睜圓眼睛看林漱好半晌,被他拉著跑時腳步好像不由她自己控製似的有些踉蹌。


  跑進山裏,把岑荊甩在視線外之後,林漱拉著駱橪停下來,喘著氣還不忘笑的他一不小心笑岔氣,連連咳嗽幾聲。


  駱橪一邊拍著林漱的背一邊說:“你好好與岑荊商量,慢慢走不行,非要急急躁躁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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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縛他的人


  喘氣不忘笑


  把守護當作選擇


  一、束縛他的人,在計劃籌謀之時,考慮到方方麵麵,不讓他知道,不讓他愧疚,不讓他後悔。那個人,在做自己時,突然想起被他束縛的人,便在嘴角掛上一抹笑,即使那時他已經精疲力盡氣喘籲籲回天無力。那個人,以守護為選擇,做兄長,做夫君,做家人,做朋友,他都有自己需要守護的人,自以為可以護住所有人,唯獨忘了好好守護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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