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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模樣

  模樣不成形


  她是混亂的顏色


  要藏住什麽


  駱橪沒再有其他要求,自顧自的做事。


  岑荊與湛溪形影不離,一走就是兩個人影同時消失。


  林漱一邊想衣袖裏的畫,一邊想駱橪把岑荊和湛溪叫回來隻為一件事有點多餘。


  “阿駱……”林漱不是想探究問題,他隻是沒話找話,兩個人在一處亭子裏的過於安靜的氣氛讓他有點發慌,可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駱橪截住。


  “林漱,你自己動手,試試筆稱不稱手,調調墨和花汁的濃淡。我想,你之所以說自己不會,應該隻是不曾接觸的緣故,或許你隨心而動,點染之間便能學會其中妙處。我方才在前麵林子裏看見有曼陀羅,左右現在沒什麽事,我去采摘幾支。你自己隨意,我回來再看看你是否真的需要我給你示範。”駱橪一邊從箱子裏取出匕首一邊低頭說話,說完之後隻對林漱笑一笑不等他作出回應就轉身離開。


  真想知道又有什麽值得她去逃避。擔心我不會作畫她不方便指導?怕我給她添麻煩?

  站在原地看駱橪走遠之後,林漱低頭看著風卷起紙張的邊角。靜默片刻之後,他走過去,拿著駱橪用的筆,點著駱橪磨的墨,展平駱橪裁的紙,落筆按照腦海裏駱橪的樣子開始描畫。原以為想得美,畫的也該不錯,那些對畫畫一竅不通完全不懂的理由都是騙駱橪的借口。結果,提筆之後,深淺輕重掌握不好,他看著自己筆下的紅的黑的綠的墨團,不得不感歎真是不如在駱橪臉上動筆。


  連續嚐試幾次,每每看見自己筆下駱橪不成形的模樣,林漱都想拿起來撕掉。可又因為不想讓駱橪回來看見他什麽都沒做,不想讓駱橪看見在他筆下她隻是混亂的顏色,他留下最後一張草稿,在畫成的歪歪扭扭的人形上塗抹各種顏色,一眼看去,滿眼隻是顏色的混合,完全看不出他原來想畫什麽。


  然而,看著如此無能的自己,林漱沒法拿出手,於是,當駱橪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慢悠悠走回亭子時,他鋪上一張嶄新的白紙,開始練習“潑墨法”。先在筆端蘸上飽滿的墨,然後手腕用力輕巧地擺動,幹淨的紙上霎時間出現許多墨點,駱橪走進亭子裏看見的是林漱甩完墨之後傻愣在原地的樣子。


  駱橪放下手裏的白花綠葉長枝短根,走到尋求幫助一般看著她的林漱身邊,看了看,一張黑一塊紅一團綠一片的紙,一張黑點幾乎成線的畫紙。她微皺眉頭思索片刻,專注地看著林漱的作品問:“林漱,你這是——想做什麽?”


  “我按照你說的試試手感,怎麽樣,我的潑墨。”


  駱橪扭頭看林漱一眼,慢騰騰地組織語言問:“將墨甩成如此模樣,你是想畫什麽?”


  “不畫什麽,我隻是練習岑荊剛剛說的潑墨法。”


  駱橪又扭頭看林漱一眼,轉頭又皺起眉頭,停頓片刻才斷斷續續地說:“林漱,潑墨——潑墨法似乎,不是這樣的。”


  潑墨法好像的確不是這樣。


  林漱在駱橪旁邊看著她的側臉,她的眉頭忽緊忽鬆,雙唇一會兒抿起來一會兒微微張開,眼睛一睜一閉隨著他的回答有不一樣的節奏。他在旁邊看著覺得有點兒意思,好奇駱橪要怎麽指導他,所以他接下來說的話有些裝腔作勢的意味。


  林漱抬手,咬著筆杆裝出一副莫明其妙什麽也不懂的樣子,驚奇地連連感歎連連提問:“啊?是嗎?我潑錯了嗎?應該怎麽潑?我再潑一下試試?不對你再告訴我哪兒錯了。”


  駱橪也不廢話,直接上手,持筆蘸墨,突然扭頭問林漱:“你要畫什麽?”


  林漱不假思索地回答:“畫你啊。”


  “……”


  答得隨意,駱橪怕是有些見怪,於是林漱解釋說:“你既為我作了一幅小像,我也該還你一幅,禮尚往來嘛。”


  駱橪筆尖懸在紙上遲遲不落,沉默一會兒才淡淡出聲問:“你為什麽不讓岑荊教你?”


  為什麽不讓岑荊教?林漱還真沒想過,初起作畫尋畫的念頭之時他認定的就是駱橪,即使後來發現岑荊也可以。以前沒想過,現在想想也行,所以他認真地想一想,誠摯地回答說:“……這個,或許是想讓你做第一個,畢竟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人。”


  “……”駱橪不答,略顯局促。


  看駱橪不自在的樣子,林漱意識到自己又說出讓她驚奇讓她難承受的話,於是趕緊又補充說:“阿駱,我一個女兒家,怎麽好讓岑荊手把手教我,你們不介意,我卻還要想著避嫌。”


  鬼話。滿口胡話。瞧瞧自己說的是什麽。怎麽就不怕閃了舌頭。一個女兒家——林漱你堂堂一個男子漢,撒嬌耍賴就算了,還真是把自己當女子了。手把手……駱橪會做這樣的事嗎?不會。林漱估摸著,若是他表現得太笨,駱橪除了罰他一天十二個時辰一直作畫,就是轉身甩手說不管就不管。


  駱橪停手,頗有一種甩手不管的姿態。她放下筆走兩步離林漱遠一些,邊收拾邊說:“現下已是正午,想來畫不了多久,不如等岑荊他們回來,吃飽了有精神了再畫,那時讓岑荊一起,你也多個選擇。”


  駱橪側過身半背著林漱說:“他們去好一會兒了,林漱,你去看看吧。”


  看駱橪略帶羞澀已經開始逃避自己,開始用視而不見的態度對待自己,林漱笑嗬嗬的——沒讓駱橪看到——乖乖離開。


  去接岑荊和湛溪,或者去監視岑荊和湛溪?林漱兩個意思都有。


  岑荊和湛溪兩個人分工明確,岑荊世家公子的習慣不改,一個人找一個安靜的寬敞的地方,把湛溪帶來的箱子擺弄擺弄,就當桌子用。他的話不假,箱子裏都是些筆墨畫紙之類。


  林漱找到岑荊時,他正專注地描畫什麽,相較於想看他畫的是什麽,林漱更想突如其來突發奇想地叫一聲拍個掌嚇唬他一下。


  林漱從側麵繞到岑荊身後,突然伸手拍岑荊的肩,咋咋呼呼地問:“岑荊,你在做什麽?”


  岑荊真的被嚇唬到了。剛剛提起的筆因為林漱不分輕重地一拍,斜戳到純白的衣袖上,一點暈成一圈,極其突兀而且顯眼,不過他倒是沒介意——他慌亂得來不及顧上這個細節。


  林漱一拍,岑荊一驚,趕緊丟筆慌忙地把被他半個身子遮擋住的畫一拉一扯胡亂折成一團,幹笑著從林漱的手掌下脫身出來,把木箱踢到另一邊。結果就是,筆歪斜地被扔在草地上,墨染了青綠的草和幾朵白的花,沾了墨的紙張有,在風裏卷邊的紙張也有。這般模樣,真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被人當場捉住,那個慌亂,猝不及防。因此林漱的注意力完全被岑荊手裏那張折的不成樣的畫所吸引。


  林漱從容地看著一派淡定的岑荊,問道:“岑荊,你莫不是畫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岑荊把畫往身後一藏,勉勉強強扯話回答說:“沒有。畫得難看了些,不看也罷。”


  “那你該去看看那深淺濃淡完全不由我控製的畫,阿駱都倍感無力,讓我出來找你們,估計是要好好想想怎樣才能讓我學好。”


  決心聲東擊西之後,林漱自貶一番,隨意問道:“湛溪呢?”


  “抓兔子去了。”


  “抓兔子……岑公子,世家公子的習慣不太好,怎麽說湛溪也是三人中對你最好的人,你應該關照關照他……”林漱本來就是邊走邊說,雖然岑荊也隨著他的步子慢慢轉身,但是角度不夠,所以林漱走到一個可以搶岑荊手中畫紙的位置,看準後就下手。


  “你——到底畫了什麽?”把話拖長的時間裏,兩個人,一動一搶,一避一躲,一拉一扯。


  有些話,林漱說完就忘。比如他方才還告訴駱橪說他不和岑荊過多接觸是為了避嫌,此時此刻他毫不顧忌動手就搶的模樣可是一點兒也不矜持,若他真是女子,現在與岑荊相處的方式說是打情罵俏一點兒不為過。還好他不是。他後知後覺,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女子。


  岑荊搶不過,他之前藏得緊,半分沒讓林漱看見,現在幹脆趁著兩人的拉扯,刻意把一張紙撕成兩部分,然後在林漱一時無措之中從林漱手裏取下另一半,重疊起來再撕幾次,像白色花一樣拋撒開。


  湛溪提著一隻懶拖拖的毛色偏棕的兔子,站在不遠處看著林漱和岑荊打情罵俏一般鬧騰,傻眼了。


  岑荊狀若無事,一邊安慰林漱說:“畫麵記在心裏,哪一日畫好了,一定請林漱你看看,今天對不住了。”一邊開解傻眼的湛溪說:“林姑娘隻是想看看畫,畫得不好不想讓她看,不是你看到的樣子,別想太多。先把兔子給阿駱姑娘,稍後再來收拾。”隨後他用眼神示意湛溪,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


  林漱傻站在原地,倒也不是完全因為紙被撕裂的聲音過於刺耳,也不僅僅是把岑荊畫作毀壞的愧疚,更多的是好奇岑荊想藏住什麽。岑荊可以撕,他可以複原,所以他站在原地不動,也有想等他們兩人都離開後自己再看看紙上究竟畫了什麽的意思。


  岑荊的畫和駱橪的不同,用筆用墨都不一樣。岑荊畫得細致,纖毫畢現。他畫的是駱橪和林漱不久前在草亭一人畫一人看的樣子:駱橪低頭神情認真作畫,林漱站在旁邊——就隻有一個輪廓,或許林漱到他邊上時,他正準備在林漱頭發上落墨,所以現在隻剩下一個圓圓的黑點。


  不會畫的林漱不動手,他動腦傷神用法術,把自己腦海裏的場景在畫上補全,然後和之前在駱橪那裏拿來的畫一起放在衣袖裏。


  岑荊若無其事,林漱也若無其事。看完駱橪和岑荊的示範,他最後決定讓駱橪教他。


  太陽向西落,倦鳥往巢飛,四人一行往回走。進城之後,駱橪找借口,岑荊說理由,四人兩行分道走。


  林漱跟著駱橪慢悠悠往回走,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東扯一句西拉一句。她居然也不反感,就算連叔突然出現有事要跟她說時,她也沒避開林漱,所以林漱聽到說給駱橪的事。


  連叔說:“小姐,雒老爺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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