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重錘
重錘敲下來
淒涼的笑容
為未來據理力爭
對姚辛珪而言,韓二夫人的到來是一記敲響她的重錘,她從一開始猜測韓奇是怪物就沒覺得那是他的錯,隻是再讓她與韓奇生活在一起,讓韓奇做她下半輩子的枕邊人,想想她就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所以她選擇離開。她在韓府近十年,自以為從韓府學到了學夠了行走世間的知識道理與方式方法,所以她逃了,不回原來的家,不找她認識的或是認識她的人。為了讓自己的逃跑看起來理所當然,她狠下心將韓奇非男非女的事情傳開,在韓奇的身份備受爭議時悄悄離開虞都。
在韓府眾人眼裏,將一身才氣除外,姚辛珪其實什麽也沒剩下。為人謹小慎微,與那些見風使舵的人一樣討好奉承對她有用的人。做事瞻前顧後,一件事猶猶豫豫找各種各樣理由來決定最後的結果,結果最後和最初想的不一樣。她的確很聰明,她的聰慧與韓奇不相上下,可她的格局太小,隻為自己考慮。逃離韓家與揭露韓奇是姚辛珪做過的最大膽的事,她認為那是對她最有利的選擇,不管哪一件事都夠讓韓家忙一陣子。
與韓奇非男非女的消息相比,姚辛珪逃離韓府不過是她迫不得已的選擇,聽到消息的人都認為她的選擇合情合理,說她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的人很少,隻有韓二爺和韓二夫人的幾個朋友,不過他們的支持顯得很無力。
最先受到衝擊的是韓二爺,族人與朝廷對手官員的明槍暗箭一齊向他射來,在他還沒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之時就已經被人逼到夾角。
韓二爺匆匆趕回家,不管老母親派來找他的丫鬟,也不看族人派來尋他的家族管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通通不想管,他最擔心的是在他受人算計時夫人和孩子在家有沒有受委屈,其次是找夫人和兒子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再集中心力來對付明裏暗裏的刁難與算計。
韓二爺一進夫人的院子就讓人去把韓奇叫過來,得知韓奇已經在夫人屋裏就讓人把門關上沒有允許誰也不準進來。他疾步走進屋,看到安全坐在桌邊的夫人兒子,好不容易才鬆口氣,卻還是邊走邊緊張地問:“蘇兒,奇兒,你們怎麽樣?有沒有人為難你們?”
韓二夫人迎上來先抓著韓二爺的手安撫一下,才一邊幫著他把身上已經被汗水打濕的官服脫下來一邊說:“二哥,我和奇兒給你添麻煩了。”
韓奇跟在母親身後接過他父親的官服,低頭承認錯誤說:“爹,奇兒不該瞞著你。”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韓二爺喘著氣感激地說,喝下兩杯茶之後,他繼續說:“我在朝堂之上被人以奇兒是怪物參了一本,大殿上鬧哄哄一片,本想退朝後直接回來,誰知陛下讓我去禦書房又被盤問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出宮又被幾個老匹夫阻攔,我當時就想將腰間的帶子抽出來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幸好沐王爺及時出現為我解圍還一路送我回來。聽說大哥那邊已經有所動作,族裏已經讓人來找過你們,我都快急死了。”
“是我的疏忽,應該讓人先去與你說一聲,你看看你。”韓二夫人的表現很淡定,給韓二爺擦汗的樣子和以往他回來時一樣,此時此刻臉上都還有幸福的影子。
韓二爺安撫說:“不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二哥,你可準備好聽我們說了?”
“我在沐王爺馬車上都想好了,你們說吧,說得慢些,回來時走得太急,我還得緩緩。”韓二爺年輕時風風火火,入朝做文官後性子養得平和些,除韓奇出生之外,今日是他多年來第一次如此緊張。
“二哥,外麵說的沒錯。奇兒她——她的確非男非女,不過說她可男可女或許更恰當。奇兒的一半和二哥你一樣,是個男子,另一半和我一樣,是個女子。”
聽說傳言不錯,韓二爺詫異地轉眼看著韓奇,直到韓奇被看得有些無措他才轉眼看著自己的夫人難以置信地說:“你說什麽?”
“此事無先例可循,二哥你刮腸搜肚也找不到與奇兒相似的病,我沒有刻意瞞著你,自發現奇兒的特殊之處後我忙於查閱所有能看到的書,一時間忘記了,可我沒有找到一字一句相關記載,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我還想繼續查找一番,誰知,誰知竟被人捅了出去。”
韓二爺把生來見聞想了一番,如他的枕邊人所說,他搜腸刮肚都沒找到一句記載和自己夫人所說的相類似,他睜著有些艱澀的眼睛繼續問:“辛珪跑了?”
韓二夫人有些後悔地說:“此事怪我,當時知道她欺騙奇兒衝動了些,說了些威脅的話。”
在韓二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韓二夫人繼續說:“事情是她說出去的,奇兒身體有異是她首先發現的。或許,嫁給奇兒這般與怪物相似的人對她來說終究是太難,她一向覺得自己聰明,想必離了韓府她活得會更好。”
韓二爺嘲諷地嗬笑一聲,迎著韓二夫人奇怪的目光說:“姚老爺已經命人去將她抓回來,你知道他家是受我們的幫助才有如今的地位。罷了,我也不想管了,生死由她去。這件事,你和奇兒有什麽打算?”
韓二夫人看韓奇一眼,在韓奇平淡的目光下閉眼深吸一口氣,堅定意誌說:“雖說奇兒身體上可男可女,但她心裏卻把自己當個女子……”
“什麽?”
韓二夫人和韓奇都被韓二爺驚訝的疑問嚇到了。
韓二爺似乎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一隻手捂著額頭捏著太陽穴,一隻手示意他們繼續說。
韓二夫人破罐子破摔地說:“萬物都有奇異之處,雌雄同體的動物我們也聽說過,所以奇兒不是怪物,她——她隻是身體上多了些東西。既然奇兒想做個女子,我,我準備帶著他遍訪名醫,把她身體裏多餘的部分去掉。”
“蘇兒,這不像你,你不該這樣沒底氣。奇兒是我們的孩子,這樣破罐子破摔不是對奇兒負責的表現。”
韓二夫人聽著韓二爺調侃一樣的話紅了眼眶。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變,還是這麽不管不顧。我知道,你想讓奇兒做第一人,就像你當初放下一切孑然一身跟我到虞都一樣。二哥還是你二哥,我也沒變。可當年我們隻是兩個民族之間不同,奇兒的情況,顛覆所有人對人的認識,未來怎樣我們誰也無法預料。”
韓二夫人淚眼朦朧地伸手抱緊韓二爺的腰,在他的懷裏,眼睛流著淚,嘴角彎著笑。
“二哥,謝謝你,謝謝你這麽多年一如當初。我相信奇兒並不是孤身一人,我相信這天下有人與她一樣,隻是他們不敢站出來,不敢……”韓夫人說著說著有些不確定,她突然間覺得她是在拿韓奇的人生作賭,而她卻沒有贏的把握,她隻知道她和她抱著的人會永遠站在韓奇身後。
“爹,娘,奇兒敢,敢做這第一個人。”
聽到韓奇哽咽的聲音,夫妻兩人再看著自己的孩子時,她臉上掛著兩行淚,嘴角有和韓二夫人一般的笑容。
“好孩子。”韓二爺說著,把韓奇擁進懷裏,一家三個人決定反抗屋子外所有刁難反對的聲音。
韓二爺當晚在家族祠堂裏與族長和族裏兄弟展開一場辯駁,和他當年死活要把從山村部落裏帶出來的異族人沈蘇娶進韓家一樣的場景。隻是當年他與沐王爺和如今的陛下交好,陛下登基後他們幾個殿前的紅人——除了早已有兩個孩子的沐王爺之外——都找到適合自己的姻緣,其中讓人豔羨不已的便是他和沈蘇。可是十多年過去,官場上新的進舊的出,沐王爺隱退之後,他這個老臣在殿前名聲大不如前,他在家族裏的威望與如今正受陛下器重的韓三爺與其兒子的威望相比到底是差了許多。
祠堂裏的爭辯從韓奇是男是女開始,到韓家未來的家主是否應該繼續由韓奇來擔任。眾人在第一個問題上爭吵最多,說韓奇是個男子的人少,中立的和說韓奇是個怪物的人也少,最多的是說韓奇是個女子的人。韓二爺不會傻到以為他們了解韓奇,他能慶幸的隻是大家把韓奇說成一個女子時,不少人心裏還是看重家族血親的血緣關係,隻要證明韓奇是一個女子她就再也不會有資格來和他們爭奪家主之位,也就不至於為家主之位爭得頭破血流。族裏有不少人珍惜韓奇的聰慧,如今突然成為女子,原來讚同他繼任家主的人隻能感到惋惜。
韓二爺一開始還為韓奇的未來據理力爭,後來聽那些以為韓奇是女子的人自己和自己吵起來,他在人群中嘲諷地笑了,引得眾人用看怪物的目光看他。在一群光怪陸離的目光注視下,韓二爺突然意識到韓奇以後會經曆怎樣淒涼的生活,他在祠堂裏的笑聲也就更淒涼了。
一向鋼筋鐵骨的韓二爺突然淒涼地笑起來,眼角竟然開始閃爍起淚光,嚇得韓氏一族族長趕緊暫停當晚的討論,擇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