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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牽強

  牽強的解釋


  在晝夜進退之間

  應承的諾言

  自沈家村回來後,林漱等人計劃在年前離開牧州,卻被一件件突如其來之事一次次延宕,離去的日子推遲又延後。


  林漱後來仔細想過,他們滯留牧州幾乎都與雒翂相關。雒翂與駱橪有些相似之處,喜歡描描畫畫,調弄些資彩豔麗的染料,此外,她對裙衫衣裳之類的事物有極大的興趣。說來,林漱幾次更換白的綠的藍的幾身衣裳,雒翂見到都會看上好一會兒,因此聽說雒翂喜歡製衣時他沒覺得不可思議。雒翂這孩子,雖有被驕縱出來的任性調皮,但也能靜得下心,可專一於一事一人,興趣維持時間極長,她若決定全身心撲在一件事之上,很可能會獲得成功。


  駱橪從沈家村回來沒及時離開是想再照顧雒翂一段時日,她一去江洲會帶著緋蜻走,而且她不承諾會再來牧州。後來雒翂突發奇想,告訴駱橪她想去牧州最好的成衣鋪當學徒,駱橪為她前後打點花費不少時日,直至確定成衣鋪老板人不錯,裁縫技藝精湛能讓雒翂學好手藝,駱橪才為雒翂準備拜師禮。拜師之後,駱橪再停留幾天,準備離開的那一天因為雒翂一句撒嬌——“姐姐,你陪我過節嘛”——駱橪就把去江洲的時間往後推遲。


  林漱沒意見,他是去是留本就因駱橪而定,況且駱橪沒耽擱自己的計劃,在滯留期間她已開始準備江洲的事。借雒翂拜師學藝,她在成衣鋪訂做幾身素雅白衣。而讓林漱驚喜之事,是她想為他準備些武器防身用。


  “林漱,你可有什麽武器用來稱手?”


  “武器?”林漱聽駱橪說起武器時著實驚訝,因此回答反而是疑問。


  跟著駱橪半年多,林漱一直在客棧藥廬和病人家裏轉悠,除威嚇雒弋和試探岑荊時他用過劍,其餘時間裏他都是不惹事乖巧地呆著,哪怕像徐楷一樣找上門來他也隻是徒手打一架。他兩次用劍都是隨手變幻,他們沒見過他的武器。


  “對。武器。你需要一件武器傍身,江洲不是什麽太平地方。”


  需要隨身攜帶的武器自然越方便越好,像岑荊一樣總在手中握著一把劍,林漱覺得麻煩。像駱橪一樣,毒藥藏在身上,暗器藏在身上,連軟劍也藏在身上,乍一看什麽都沒有,關鍵時什麽都不缺,甚好。


  林漱想想,決定與駱橪一樣,方便他想要什麽就變出什麽,因此他隨意回答說:“毒藥,軟劍,暗器,方便攜帶的武器你都為我準備一份,如此,應該足以應對各種不太平了。”


  “其實,你帶上岑荊足矣。”


  “啊?”林漱以為自己聽錯了,看駱橪的目光從他身上一閃而過,有些莫明其妙。


  駱橪轉過目光後,裝作沒什麽地繼續鼓搗自己的藥材,語氣平緩地說:“我是說,讓岑荊給你一些建議,我的——雕蟲小技都是些瑣碎技巧,勝在出其不意。岑荊不一樣。”


  “應該可以。”察覺自己話裏存在歧義,林漱趕緊又補充一句:“像你那樣都藏起來就挺不錯。”


  “既如此,有空你去試試飛刀、飛針、□□一類的東西,在牧州耽擱太久,我們來不及到江洲再作準備,所幸如今在牧州沒什麽事,順便解決這些事。”


  駱橪語調波瀾不驚,說話跟平時開藥方一樣不疾不徐,林漱聽著什麽刀啊針啊箭啊,竟然覺得有些新奇,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想他們到江洲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與關心林漱不同,駱橪對岑荊主仆兩人的冷淡已經到開始商量牧州之後各走各的路的地步。大家在一起過年是因為林漱和雒翂說多個人多份熱鬧駱橪才同意。本以為駱橪會把讓岑荊和湛溪離開一事跟去江洲一樣推遲,結果她還是擺到台麵上來說了。


  “岑公子,牧州之後,我們分道而行!”駱橪說話時語氣不是商量,像衙門告示貼在那裏隻為告知你一聲。


  林漱以為岑荊會像他一樣耍賴一樣鑽空子拒絕駱橪的提議,沒想到,岑荊善解人意地回答說:“叨擾駱姑娘半年多,給姑娘平添不少麻煩,實在是過意不去,姑娘放心,我們之後不會再給姑娘添麻煩。”


  林漱有些遺憾,他又想勸駱橪多個人多個伴多份照應,替岑荊他們說幾句話。


  誰知岑荊剛剛就是繞個彎子,他接下來說道:“江洲一行,我們互相照應。”


  林漱腹誹一句自戀,沒有岑荊幫助他和駱橪也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我的意思,之後都不必——”林漱覺得駱橪要冷漠地否定岑荊,結果她看林漱一眼後轉身出乎所有人意料說:“也罷,你們要跟著就跟著。”


  說完,駱橪又看一眼林漱,然後起身留林漱和湛溪主仆兩個在屋子裏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離開牧州的前一天林漱也沒弄明白駱橪為什麽突然同意岑荊他們跟著。


  駱橪在牧州認識的還是病人,她會告訴一些人自己即將離開,但不會說明自己離去的時間,因此無人相送,隻有被駱橪拒絕當天送別的雒翂在離開前一天抱著包袱跑來藥廬。


  “姐姐。林姐姐。”


  “來了。”


  林漱順著駱橪的話,笑盈盈地拉著雒翂說:“翂兒,你來了。”


  “嗯。”雒翂答應一聲,抱著手裏的包袱到駱橪的桌子邊,邊拆包袱邊說:“姐姐,這是師父按你所說做出來的衣裳和笠帽。”


  駱橪看一眼,應一聲:“嗯。”


  雒翂將上麵的幾件衣裳拿到一旁放好後,理著剩下的新衣裳有點羞澀地說:“姐姐,這個——是我自己做的,你和林姐姐一人一份。”


  駱橪看著被雒翂放在手裏的東西問:“什麽?”


  “一人兩套衣裳。這是姐姐你的。這是林姐姐的。林姐姐的兩套叫做鯉魚躍龍門,林姐姐,你過來一下。”


  看著雒翂開心,林漱心裏也高興,便按照他見過的寵溺的笑容在自己臉上模仿一下,笑嗬嗬走到駱橪雒翂姐妹倆身邊。


  “林姐姐,這是男裝,上麵花色和繡紋我都減了不少,隻用些紅線勾勒出魚化遊龍最初的模樣,此時遊龍未成,但可以看到光芒四射的樣子。這一身是女裝——”


  雒翂突然把目光轉到駱橪身上說:“姐姐,你該多穿穿女裝,你的衣物比林姐姐樸素單調多了——”


  雒翂隨後又轉過目光,一會兒看衣裳一會兒看林漱地說:“林姐姐這一身女裝,也是取鯉魚躍龍門的寓意,不過此時遊龍已成,不見首尾,我用紅色暈染的大半部分是光,一片一片漂浮著的是龍鱗。”


  林漱聽著雒翂的介紹,從她手裏拿過那兩身衣裳,明明是絲滑的手感,在手心裏有涼涼的感覺,他心裏卻很溫暖,不是因為他破封印沒多久,而是他過去在人間晃蕩的幾百年裏沒一個人給他做過衣裳。鯉魚躍龍門的寓意應該很好,其中奇異的巧合像一種心有靈犀。


  林漱看著抿著嘴眼睛裏泛著光的雒翂,伸手在她頭頂摸一下,然後說:“很好看,我很喜歡。翂兒,姐姐許你一件事,你想好了告訴我。”


  雒翂一聽,馬上咧開笑容,往前一步湊到林漱身前,差一點雒翂就會湊到他耳邊說出她的願望,可她扭頭看一眼在查看白衣和笠帽的駱橪之後,什麽都不說,笑兮兮地退回去。她拿著給駱橪的衣裳問:“姐姐,這個——可以叫霞光掛青藜嗎?”


  駱橪沒讓雒翂把衣裳展開,隻是看著她問:“翂兒原來想的是什麽?”


  “我原來想的是斜陽掛疏籬——”


  林漱想著斜陽和疏籬兩種物事,感覺上清冷孤寂,不等駱橪說話,他就先用拍板敲定的語氣說:“就叫霞光掛青藜。”


  雒翂與林漱對視一眼,兩人有些英雄所見略同的樣子。雒翂看看駱橪,再看看林漱,一邊展開衣裳一邊說:“那好。姐姐也有一男一女兩套,男裝……”


  “不如斜陽掛疏籬的好,斜陽——斜陽雖斜,正好在晝夜之間,不明不暗,你們別想什麽夕陽黃昏殘陽落日寓意不好。疏籬——疏籬——疏籬,疏鬆之處,正好在進退之間,不寬不窄,夠你我隨意進退就好。隻是這個掛字我不喜歡,換一個。”


  林漱還在想駱橪為斜陽掛疏籬作的解釋——牽強,雒翂拉著他的衣袖眨著眼睛問:“換一個——林姐姐,換什麽字?”


  “換。換。換什麽字,我想想。畫?挑?勾?還是……我去找岑荊……”林漱有些無措地附和著這姐妹倆,他的確是不知道換什麽字才好。


  駱橪收好衣裳,無波無瀾不在意地說出一個字。


  “映。”


  “斜陽映疏籬。姐姐想說的是這個意思?”


  雒翂的意思是隨她姐姐喜歡,可林漱想到的還是圓圓的一顆落日被幾根直愣愣的樹枝或者竹籬格擋成幾個部分。


  “翂兒,把衣裳收起來吧,辛苦我的小妹妹了。”駱橪說完話也像林漱一樣伸手摸一下雒翂的頭,寵溺地笑一笑之後出了門。


  “林姐姐,你和姐姐真的很像。以後我不在你們身邊,林姐姐你幫我照顧好姐姐。”


  林漱和雒翂一樣看著駱橪走遠的背影,聽到雒翂這小大人一樣的話,後知後覺,她這是將應承給她的諾言用了。


  雒翂點頭說:“對,林姐姐,我想你答應我的就隻是照顧好姐姐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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