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日
今日寫下的利弊
說得複雜些
不過是回家
沐子來讓顧音洛想想要如何處理他破壞規矩這件事的話剛說完,龍璍就開口附和,虞三公子從方才的提問轉開開始對顧音洛發難,然後牆倒眾人推一樣,六王爺和李亭南也開口給顧音洛施加壓力。
顧音洛作為國子祭酒,與在坐諸位公子亦師亦友,他是在坐最為年長的人,是平日裏經常被欺負的人,也是最為坦蕩的人,所以他能坦然地認輸說:“行。行。行。一群壞小子,想些什麽做些什麽隨你們吧。”
喧鬧由於顧音洛認輸而暫告一個段落,誰鑽空子誰避而不答的追問緩和之後,眾人又開始看各自身後的利弊和手裏的利弊。
最開始動筆的是龍璍,第一個將不知寫下什麽東西的紙片交給沐子來的也是他,他將紙片交給沐子來時強調說:“答案我現下不要,你回去想清楚,我再找你要那經你深思熟慮的答案。”
沐子來給龍璍的回應是一個夾雜著安慰的自負的笑容,之後他轉身一笑一笑地朝禹九走去,龍璍給的紙片他看也不看就遞給她。
禹九接過紙片,見上麵隻寫著一個關心的問題:“你這樣做就不擔心成為眾矢之的?”
想起之前她和沐子來說過的話,禹九淺淺地笑起來。等她回過神,發現好幾位公子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她忸怩作態地媚笑一下,袖手把紙片放起來之後低頭一言不發地坐著。
“有朋自遠方來。”沐子來一句吟詠一般的話轉移幾位公子的注意。
“或許是因為我與西馳關係較為親近,諸位才給我出這樣的難題。不過,我既然不顧後果去冒犯去揣測你們的利弊,也該將自己的利弊說出來,如此,問題才算回答完。”
關於王西馳回來對沐子來的影響,說與不說都一樣,在座幾位公子對他們的關係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也都會就自己所掌握的消息進行一番推測。不過,既然沐子來有心解釋,他們也不會拒絕接受。
因此,沐子來真真假假地開始混淆所有人的猜測說:“諸位都知道,家父早已不過問朝堂之事,辛將軍自王大人出事之後便不涉政事軍事,幾年前西馳自請去西部邊陲之地戍邊其實事出有因。他是為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回來為父親報仇嗎?不是。是為完成辛將軍保家衛國的念想嗎?的確是有一些。可更為重要的是他在逃避。他離開之日正是我成親之時,為何與我自小交好卻在我成親之時離開,不過是在逃避,我與他情同手足,卻一樣栽在兒女情長之上。”
龍璍困惑地說:“子來——”
沐子來抬手阻止他,繼續說:“在諸位出題之前,我也曾想過西馳回來我應該怎樣去麵對他,多希望在邊境幾年他能放下一切勇敢朝前,不再受過去束縛。昔日好友歸來我自當盛情招待……”
“禹九姑娘——”
禹九聞聲扭頭,隻見龍璍對她連眨兩次眼睛,她莫名其妙,困惑地看向沐子來。
沐子來停下來自高而低地觀察著龍璍和禹九的表現,隨後將話題一轉,對龍璍說:“一會兒靈齊從宮裏出來,你與我一起去,鎮場。”
龍璍點頭答應。
沐子來走兩步到禹九和龍璍中間,遮住她看龍璍的目光迎著她走去,從她手中拿回龍璍給的紙片,對眾位公子問:“諸位可還有什麽問題?”
之後,除了太子殿下、六王爺以及平時隻關心書本學問的顧音洛之外,剩下的幾位公子都一張兩張地給沐子來遞紙片。禹九看在座幾位公子之前眉來眼去的樣子,似乎也知道一些原因——兩位皇子故作矜持不多問的原因。
“行了。清明一節出的難題已經解決,上一次我的問題還沒有人給我答案,你們可別想鑽空子。”顧音洛開口,將一場事關虞都政事的討論轉向他們平日裏說經曆談感想的日常書會。
“玄英,將懸在各位公子頭頂的利弊收起來。”
禹九看見那位顧大人麵色明顯變得不自然,正準備談天說地的龍璍生硬地轉頭看著沐子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就差痛心疾首。她也一樣,驚訝地回味著沐子來無所顧忌的一句話,開始想會給他帶來怎樣的利弊。
書會結束之後,應沐子來的要求,龍璍留下來與他商量王靈齊的事情,玄英和禹九先一步去到三樓房間。
房間裏,玄英露出一副被驚豔的表情看著禹九說:“九姑娘今日著實讓人眼前一亮,不管是跳舞還是後來配合公子演戲的羞澀模樣都很美。”
禹九如入戲時一樣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就沒說話。
玄英繼續感歎說:“九姑娘不愧是常常遊走於勾欄瓦肆之中,見慣人家的一顰一笑,今日與公子的配合可以說是以假亂真。”
禹九不回答,暗自揣想:若是玄英知道她今日和沐子來有多少次不守約定,一次次破了當初說定的戲碼,還不知怎樣驚愕。滿樓之人,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真實情況,他不知道他們原來的假戲做成真的,眾位公子起哄調侃依據的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公子,您說是嗎?”
禹九突然抬頭,急忙轉身,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的沐子來,沒想到他會在那裏的困惑在眼中一閃即逝。然後她不合時地想起之前亦真亦假的戲,心裏又生出些忐忑,逃避沐子來目光似的低頭。
玄英接著自己的話,對著禹九問:“九姑娘,你說是不是?”
禹九沉默一會兒,裝作若無其事地抬頭看著玄英掩飾著說:“早知任務如此艱難,我便不該不識時務,讓紅竹姑娘來配合公子才是正理。”
原以為沐子來不會搭話,誰知他輕笑一聲之後回答一句:“我竟沒想到,禹九你居然覺得今日之事紅竹更為合適。”
玄英插話說:“不行,紅竹若是來了,指不定回去就說給公主殿下——九姑娘,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紅竹回去告訴公主殿下隻是為了讓公主殿下放心。”
禹九用什麽目光看著玄英,她不知道,沐子來不清楚。他們一個心不在焉,一個隻看見背影。
玄英自己尷尬地撓撓頭說:“以假亂真不對嗎?”
“……”禹九不回答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之前忘記了三公主的存在。紅顏知己,金屋藏嬌,幾個詞就讓她忽略沐子來如今的身份——他現在可是駙馬,不說是高高在上,也是顯貴之身。玄英的話點出了事實,點出了她在意的事,她在意的是沐子來身邊有人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他,那個人還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至於沐子來是否會回答,誰去猜呢?若是讓她繼續猜測,不知會有多少臆想,又會為自己增添幾重心事。
“以假亂真不錯,真真假假讓旁人猜測去。玄英,今日的紙張卷軸,該燒的我不想再看見任何痕跡。”同樣是笑容,沐子來現在表現出來的卻是嘲諷和隱隱的不開心。
“是。”玄英應聲。
禹九拿出自己收到的紙片謹慎地遞給沐子來:“公子——”
沐子來一邊拿過紙片一邊對玄英說:“稍後到酒樓門前找到璍公子,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聽他安排。禹九,你先隨我出去。”
“是。”
“是。”
禹九跟在沐子來身後下樓,看著他的背影跟著他的腳步,莫名地不安起來。沐子來常年掛著笑容,變臉威懾別人隻是因為對有些人客氣不得,按照常理,他今天似喜非喜似怒非怒有些異常。
“讓你學舞可是委屈你了?”沐子來說話的語氣既像關心也像責問。
禹九賠著小心回答說:“沒有。”
“是我勉強你了,跳舞也好,謄抄利弊也罷,都是我在勉強你。”
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心裏明明沒有一點知錯改過的心思,表麵卻略帶可憐地承認是自己犯錯。沐子來的行為是想讓禹九愧疚,她知道他的目的。若是真要說是誰的錯,怪她 ,頭腦一熱答應陪他赴約為他跳舞。
因此,禹九在沐子來身後回應說:“有幸助公子一臂之力,禹九心甘情願。”
“是嗎?”
“是。”
一個在試探,一個在應承。
“既是心甘情願,讓紅竹再來讓紅竹代替的想法以後不能再有。你與他們不同,他們的名字是沐王府給的,功夫是沐王府教的,生存是沐王府安排的,你的名字和選擇皆是屬於你自己,別再妄自菲薄,讓我懷疑你的能力。”
說著說著,禹九聽出沐子來在安慰她。方才她說任務艱難說自己不識時務是掩飾自己心中的悸動,而不是低估自己輕視自己。現在,一邊因為覺得自己欺騙沐子來有些愧疚,一邊因為沐子來的安慰有些暖心,一邊因為親吻一事心不在焉,一邊又因為他喜怒不定小心翼翼。她走在沐子來身後,心情很是複雜。
沐子來繼續邊走邊說:“西馳回來一事,簡單說來不過是戍邊軍士回家,說得複雜些卻大有不同,今日寫下的利弊,以漁網為喻,橫豎留一些縫隙留一條後路,同時也誘敵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