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懸浮
懸浮著飄過坦途
製造的阻礙
前後會起伏
禹九追上駱橪時她已經踏上搖擺在拂燁島和江洲城外河岸之間的烏篷船,原已打算隱身跟在駱橪後麵,此時的情形也恰好,禹九輕輕落在烏篷船船尾上。
船篷裏,駱橪對船頭搖槳的船夫說:“老伯,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
船夫用滄桑而略帶和藹的聲音回答:“姑娘你說。”
“早些時候可有一男一女乘船去過拂燁島?”
“是有一男一女來過,那姑娘看起來像是城中燕廬裏的人,公子我不曾見過。”
燕廬之人,林漱。林漱的同伴,岑荊。奇怪,駱橪怎麽會被他們兩人丟下?
“那之後拂燁島上可有什麽異樣?”
“倒也沒看見有什麽好奇怪的,河岸離島太遠,島上林子又密,聽說林子裏即使沒人也會有些令人心驚的聲音,我不太清楚之前的兩位來客是否安全抵達莊內。”
“這樣啊——”駱橪語氣裏似有憂慮與失望。
船夫多一句嘴詢問說:“之前來的兩位是姑娘的同伴?”
“……”
“姑娘稍後登島去仔細找找看看便好。無論如何,他們總會留下些痕跡的。”
之後是一路沉默,隻有船槳拍水劃水的聲音,風偶爾吹來林子裏樹葉的沙沙聲,水中還會有一兩條魚翻出水麵,引來一兩隻捕魚的大鳥。
船靠近拂燁島之後,駱橪在下船前一麵把船錢交給船夫一麵感謝說:“有勞老伯了。”
“姑娘有心了,老漢受半麵莊相助得一份養家糊口的活計,渡船渡人是我的本分,我這就回去了,姑娘一路順利。”
本來想就此離開,看見駱橪硬把船錢塞給船夫,禹九就將幾枚銅錢放在船尾當路費。
登島之後,駱橪擇一處稀疏的林子徑直走進去,走到飄有白霧之處後她停下來四處打量,伸手撫摸著一棵蔥鬱的綠樹走過一圈之後,她倒退幾丈遠。禹九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左右看看,沒什麽特別之處,隻是左右距離相近——約莫有三四丈遠,從河岸到白霧漂浮之地約有八丈遠。定好距離之後,駱橪彎腰撿一根木棍,極少有偏離地順著路一直往前走。禹九跟在她後麵,見她盡可能不觸碰什麽花草荊棘和藤蔓地避開走。
禹九好奇,一度停下來細看島上花草有什麽奇異之處,結果她隻是在一株不知名的小樹叢下看見腐爛的幹癟的剛落地的紅的黃的小果子,果子旁邊躺著一個兩個毛毛蟲,毛毛蟲邊上爬滿一堆堆螞蟻——她好像是將尋常螞蟻看成食人蟻了。
抬頭站起來,禹九突然間發現她眼前的小樹枝上盤著一條細細的紅色小蛇。被小蛇的突然出現嚇到,她後退兩步,聽到牽扯的聲音,好似衣裳被尖刺掛住。回頭一看,隻看見衣裙在風裏偶爾擺動,並沒有被掛住,可能是風吹動樹葉荊棘纏在一起發出來的牽扯聲音。世間萬物沒有被她這個無形無影的東西嚇唬住,倒是她看著眼前各種實實在在的東西覺得心驚。
轉頭發現駱橪的身影就要消失,禹九趕緊跟上去,一路上擦過白的花青的果紅的刺和懶洋洋埋伏著的捕食者。在一處荊棘從後麵的豔麗花樹下,駱橪停下來細細查找周圍留下的痕跡,花上點了幾滴血,樹下落了滿地花,荊棘叢被亂劍削砍一般,周圍的落葉亂七八糟和別處一張一張重疊著腐爛的大有不同。禹九和駱橪一樣蹲下去,發現一條斷尾的蜥蜴唰唰跑過去,不遠處有一直食蟻獸在刨蟻穴,幾隻鳥兒閑庭信步似的在地上翻找蟲子,一隻野貓突然出現,驚飛悠閑的鳥。
“不是。”駱橪觀察荊棘的切口好一會兒,確定不是後撿起自己的木棍繼續走自己的路。
禹九不知所雲地跟上去,一路上竟然聽見鵝叫聲與鴨叫聲,看見一處木屋和幾隻家畜。早聽說拂燁島上奇怪之物甚多,沒想到平凡如此,連一般家禽也都被養在危機四伏的方圓島嶼之上,實在出人意料。再往前走過一段,駱橪來到由人力鋪填出一條路的島嶼另一側,應該就是白星繁所說的陸路。
駱橪從容不迫地左幾步右幾步有規律又像是全無章法地走到路中間,沿著大路往前走到欄杆盡頭,倚著欄杆看一會兒沒什麽發現之後原路返回到起點,橫穿磚石之路重新走入林子之間。因為困惑於駱橪的步伐,禹九觀察過她後來的幾步路,她豎著踩的磚石上都有一個淺淺的腳印,橫穿時踩的磚石卻沒什麽特別標記。想著磚石之下或許藏著觸動殺機的機關,禹九懸浮著飄過坦途跟著駱橪進入林子裏。
駱橪再入林子後選擇和開始一樣走在中間,兩眼注意著兩邊的動靜和異樣,不過在拂燁島最外圍似乎沒什麽危險,什麽兔子老鼠狸貓花蝴蝶都自由自在地穿梭其間——忽略蝴蝶翅膀上精美的粉末讓誤食者斃命、無視窺視獵物的狸貓突然成為一頓午餐——看不出有阻攔來客的意思。再回到一開始選擇的中間點,駱橪沿著之前的路往林子深處走,穿過稀薄的白霧往裏走過七八丈遠之後,她倒退兩三丈,原因大概也是為能看清左右兩邊的痕跡和及時發現什麽動靜。
禹九跟著走進白霧,三四丈遠後她發現自己麵前仿佛有一道牆,抬腳踏出一步就會被相同的力量往後推拒一步,伸手探進白霧之中仿佛有彈力將她往後推。她最初以為是白霧的問題,霧氣中或許夾雜著什麽致幻的氣味讓她產生幻覺。不過她有些鬱悶,不相信無形無影的自己也會受製於白霧。屏氣凝神之後,她硬闖進白霧築成的屏障,不料卻像被法力反噬一樣被彈出幾丈遠,隱去的身形突然出現在原來悠遊自在島嶼外圈,驚飛幾隻鳥雀,嚇跑幾隻兔子,幾條蛇在樹枝上嘶嘶的吐信子。
茫然。迷惑。不清楚眼下是什麽情況。禹九再進去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她斜穿過島嶼外沿走進白霧之中,在無色無形的障礙物前謹慎地伸出手,竟然沒有任何反彈之力,就像走入尋常林子一般進入白霧裏。
第二圈內的景物除被白霧罩出冰霜一般的顏色之外並不特別,花草的種類和長勢與她在外圍看見的相差不大,隻是動物少了很多,時不時的還有毒蛇、食蟻獸、野貓、狼和狗等動物逃命一般往外跑。
走著走著,禹九頭頂上方掉下來一條長長的不知什麽東西,她立即變幻出一柄劍想將落下來的色彩豔麗的蛇削成兩截,結果劍剛到手中她就像之前一樣被震出幾丈遠,又回到第一圈,再嚇跑鬼鬼祟祟的蜥蜴,扇起幾隻白色的蝴蝶。
禹九站在花草之間叉腰看不遠處白霧飄渺的第二圈,好生鬱悶。低頭整理好衣裙之後,她重新走進第二圈,不再擅用法術——兩次被震出去她似乎都在用靈力。像個平常人在第二圈行走要容易一些——大抵是因為她走在駱橪身後危險都已經被減除,畢竟她不止一次地抬頭看見樹枝間樹梢上還有爭鬥:蛇為了斬草除根蜿蜒地爬上樹梢找到鳥巢將裏麵的幼鳥吞食幹淨,鷹為了食物為了保護幼鳥叼起一條蛇就飛上藍天將蛇摔下來,摔不死就飛下來啄食。
禹九再次追上駱橪時——看起來更像駱橪在等她,駱橪右手持劍在尋覓什麽東西,仔細看看,附近有不少動物的屍體,地上亂七八糟像經過激烈打鬥,地上的血跡不知是人的還是動物的。順著人的足跡往前走到白霧深處,駱橪離開禹九確定的第二圈範圍走進第三圈,一無所獲之後重新回到第二圈,像在第一圈時一樣圍著拂燁島打算圓圓地再走一圈。
再回到人為製造的坦途之前,駱橪不像之前一樣左右打量走到路的盡頭去看一眼前麵是什麽模樣,直接穿過磚石鋪就的堅硬的路走入泥土芬芳落葉枯腐的林子。長蛇覬覦她,她就避開它趕走它挑開它;飛蟲圍著她,她就采些藥草撒些粉末逃開它趕走它殺死它;蝙蝠也隻有離開與找死兩條路,所以在第二圈的薄霧中,隻看見不少動物影影綽綽地離開帶動灌木沙沙作響,隻感覺不少眼睛泛著不明亮的光晦暗地盯著過往的兩個人。
在第二圈的起點和終點交合處,駱橪緩緩放鬆一口氣,什麽人也沒有遇到最好,胳膊上淺淺的傷痕淡淡的血跡都不是什麽大事,反正幾種血混合在一起可以說明她並沒有輸。
第三圈入眼是白茫茫的空曠,與第一二圈長著花草樹木跑著動物飛著鳥不同,第三圈的草是草地上矮小的一種,花是稀疏點綴著生長的陪襯,樹倒是和之前差不多連成一片林子,灌木卻沒有了,反而凸起幾處山丘一樣的土坡讓前路變得起伏。
“哢嚓——”小心謹慎還是沒防住沒有任何傷害的路障,一枝不知從何處鑽出來樹枝絆住禹九,駱橪應著身後不遠處的聲音回頭。
猝不及防,禹九隻想著消失在駱橪眼前,來不及想她一動用靈力就會被奇怪的力量反彈到圈外。被彈出去再回來就好,可她沒想到不沿著駱橪的腳步走還會有其他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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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句:世間萬物沒有被無形無影的東西嚇唬住,倒是她看著眼前各種實實在在的東西覺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