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相像
相像的她們
無意中學習
讓彼此成為彼此
葉翠搖著華炘竹的同時也在搖著自己,要讓自己放棄希望,她做不到;要讓自己不去失望,她也做不到。她現在隻能輕輕地溫柔地呼喚,把華炘竹喚醒。
幸好華炘竹在她的搖動之中睜開眼睛,惶惑地問葉翠:“葉子,你回來了,你怎麽在這兒?”
看到華炘竹慢慢清醒,說話雖然無力但不妨礙她聽清楚,葉翠懸著的心落下了踏實了,被壓抑的憤怒也冒起來了,她難得教訓華炘竹,這是第一次,邊哭邊罵:“我怎麽回來了?不是你說好的等我?這就是你所謂的等待?我們這麽些年的等待與付出就值得你這麽對我?不是你說好等我的嗎?你知道我看你手在滴血時有多害怕嗎?我怎麽回來了?我不來以後還有機會見到你嗎?竹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是想讓我在你之後做和你一樣的事去找你嗎?黃泉路上陌生人那麽多,你還會等著我來找你嗎?不是說好能承受嗎?不是說好即使承受不住也要等我嗎?華炘竹,你怎麽能這樣?”
紅竹罵了,哭了,看著華炘竹坐直身體慢慢對上她的眼睛,許久不曾對視,葉翠第一眼沒看懂華炘竹眼裏麵的情緒。
華炘竹黯然說道:“是啊?我怎麽能這樣?怎麽能被所有人騙得團團轉?怎麽能在最後還有一點善心不讓他們愧疚?怎麽隻想記住這麽多年他們對我的好?”
“竹子——”葉翠走到另一邊,用手帕給華炘竹包紮她的手腕。
華炘竹看著葉翠淡淡地說:“葉子啊,若是就那樣死了,就不用再想起他們處心積慮的算計了。”
葉翠站起來,牽著華炘竹的手說:“竹子,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兒。”
“去哪兒?活著,不想,不想再記起這些事。死,不想,不想看見娘親。葉子,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讓人灰飛煙滅,在這天地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我這個人。”
葉翠勸著:“竹子,我們走,我們離開。”
華炘竹搖搖頭絕望般地說:“葉子,我可能走不掉了。”
葉翠最終還是把華炘竹從華府帶了出來。最初的幾天裏,隨著華炘竹的沉默,整個世界安靜平和。可後來也容不得她們不作任何反應,不知道是誰出於什麽樣的心思,華炘竹的事以傳說謠言的速度迅速在整個虞都蔓延開。葉翠防不勝防,華炘竹終究是得知那件事。另一件讓她防不勝防的事,便是華炘竹的輕生念頭從未斷過,她隻是在等一個時機,甚至是自己創造時機,說什麽讓葉翠去忙著自己的事別在她身上花太多時間,她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說什麽自己想吃的想玩的讓葉翠出去給她找,明裏暗裏編排許多理由就是要支開葉翠。
葉翠也有許多心事,自從進了沐王府,雖然受過許多殘酷的磨練,但那是她自願的甚至是求之不得的,她知道自己想要變強大有能力保護別人非如此不可,所以她打從心裏尊敬沐子來,也珍惜玄英和白夜。可華炘竹出事後,她兩邊都顧不上,去沐王府擔心華炘竹,在華炘竹身邊又覺得對不住公子對她的培養和照顧。另外,她早已放棄尋覓的家人突然有了消息,以假亂真的過往將她與華府聯係起來,把她和華炘竹之間的相互吸引解釋為血緣上的聯係,讓她們兩人的悲劇變成華府內陰謀的結果,她不信,所以將突然出現的信交給白夜去查,一定要給華炘竹和她一個滿意的答案。最後,將她眾多心事歸結到一處的原因是華炘竹想方設法隱藏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和千方百計支開她的行為。
葉翠和華炘竹之間,相互學習,若是誰能同時了解她們兩個人,會發現她們之間有不少相同點。她們會在有意無意之中學習彼此,所以葉翠把華炘竹的想方設法和千方百計都學到了,而且她出人意料,沒一個人想到的事她會做好的。
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之後,葉翠開始安撫身邊的每一個人。
對華炘竹,葉翠隻想她暫時放下那些自殘自虐的心思,暫時安安靜靜地陪她一些日子,所以她多了一個莫須有的任務來和華炘竹商量。
“竹子,我月底要離開虞都一趟,有件事隻能我去替公子做。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們一路可以散散心。”
“我?我就不去了,我就在虞都等你回來。”
說話的華炘竹閃躲之意很明顯,回答的葉翠也裝傻裝到底。
“可是我要離開很久,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那你要好好做事,爭取早一些回來,這樣就可以早一點見到我。”
“可我還是想讓你和我一起去,虞都對你,不是個好地方,我們……”
“葉子,你別有顧慮,我一定會等你回來的。”
“好吧。那我們趁這些日子沒什麽事出去走走看看,如何?”
“好啊,你去安排,我們一起走走看看,世間還有許多美好的景色。”
都存著把約定好的日子當作往後餘生最美好的記憶,都希望約定的時光足以償付接下來會遭遇的悲傷,所以兩個人都暫時放下心裏的顧慮,難得和年幼時一樣肆無忌憚,這樣率性而為的日子難得而短暫,不過,夠不夠也就這段日子了。
其次是沐子來和玄英白夜一方麵,紅竹打點好公主府裏的事,讓一個由她培養出來的姑娘——雲燃——開始一點點接觸她從前做的事情,寄希望於自己不在的日子裏還有人讓公子不操心三公主身邊的事,然後,便是弄虛作假的真的告別。
紅竹像往常一樣帶著些三公主的事來到歸義王府,徑直走到沐子來書房,匯報完與三公主有關的事情之後,謹慎地看著沐子來有所希冀地說:“公子!紅竹想借玄英用一下。”
沐子來隻是看她一眼沒說話。
“紅竹有要事,玄英去會方便些。”
“好。讓白夜代替玄英過來。”
沒想會得到如此幹脆的回答,紅竹有些激動地謝過沐子來,最後還話多的說一句:“公主殿下的事,公子還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沐子來又是抬眼看一眼紅竹,隻是眼睛裏多了些紅竹沒看懂的東西,那一瞬間讓紅竹以為沐子來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不過在她緊張一會兒之後,沐子來隻是淡淡地說:“我知道了。你,你下去吧。”
“紅竹告退。”
紅竹出來之後直接走到離沐子來書房不遠的走廊裏,對正看著她的玄英說:“玄英,跟我出去一趟。”
玄英好笑地看著她。
“公子已經允許了。”
玄英明顯地表露出不信。
“走吧。”紅竹直接拉起玄英手臂拖著他離開沐王府。
紅竹拉著玄英把他們這些年想去的沒去的去了卻沒玩夠的地方走上一圈,別的樂事沒什麽,倒是一路上玄英不停問她出來一趟就是這樣漫無目亂逛的時候,她編扯一個又一個理由去忽悠玄英時玄英作出的反應讓她覺得高興。她心裏一直想著的都是這樣就夠了,和她的竹子玩夠了就夠了,和她身邊的玄英玩夠了就夠了。
夜幕籠罩虞都之後,紅竹拿出一封信遞給玄英,交代說:“我今夜還要冒險,帶著它有些不便,你先替我保管一陣,明日我若是沒來找你把最新的情況加上,你再替我交給公子。”
玄英狐疑地收起信,買下兩根糖畫,把她先送到公主府門前才離開。
紅竹在玄英麵前從公主府前門跑進去,在公主府裏繞半圈之後從公主府側門出來。她在喧鬧的街道上找到一個小孩子,把寫給華炘竹的信交給他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華炘竹的客棧交給店小二,再由店小二轉交給華炘竹。小男孩揣著幾塊碎銀子拿著信和一串糖葫蘆高高興興地往華炘竹住的客棧跑去。她一路跟著,在客棧外麵不遠的小巷裏看見華炘竹急急地出門才放鬆一笑,轉身走入另一條深巷。
紅竹到華府時夜色已深,隻有值夜的人還清醒,她先去了華老夫人的屋子,還沒進門就先聽見華老夫人連連幾聲咳嗽。
“青華——青華——”
紅竹看著被自己打暈的丫鬟青華,笑了,然後走近推開華府最厚重的那一扇門。
“青華,怎麽現在才來?”
紅竹不理會問題,一邊向老夫人的床走去一邊諷刺著說:“老夫人,幾日不見,您的身體似乎更差了。”
華老夫人詫異地看著紅竹,半晌才說:“葉翠?”
葉翠沒想到還能有人記得這個名字,華炘竹一直隻叫她葉子,她在歸義王府和公主府都隻是紅竹,雖然還記得自己有個叫葉翠的名字,但也是十餘年沒人喊了。
“老夫人還記得我的名字,真是我的榮幸。隻是不知老夫人還記得被你們誣陷造謠的華炘竹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事,記不得也沒事,葉翠給老夫人您解釋解釋。不久前,為了把難得的婚事給您的親孫女,你們在外孫女大婚之夜調換新郎官,之後誣陷說竹子行為不端不檢點。竹子逃離虎穴一般離開華府之後,你們還不讓她好過,散布她新婚之夜與陌生男子洞房……啊,不對,我說得客氣,你們說的是她私通,她通奸,她不守婦道,她不要臉……華府,官宦人家,雖不是世家大族但也算書香門第,瞧瞧,這話說的,真是辱沒你們先人的臉麵,竹子遇上你們一家人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你……”華老夫人咳嗽兩聲。
紅竹也不管眼前的老人怎樣難受,還是自顧自地說:“您這個外祖母做得還不如……”
“咳——咳——咳——”
“您看,您不想聽,我還不想說呢。我不是來向您給竹子討要公道的,我隻是告訴您一聲,您那傷害詆毀竹子的兒子和兒媳婦,我準備要他們的命。”
“你在說——什麽?你要做什麽?”
在看見華老夫人顫顫巍巍抬起手指著自己還想狠厲責問幾聲的時候,紅竹已經先一步轉身離開,所以除了一個問題之外她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和一聲聲“青華”的呼喊。
紅竹一個人走在靜悄悄的華府,把耳朵邊的什麽聲音都當做是耳旁風,她心裏想的隻是究竟要幾個人來陪葬。華炘竹的表兄弟們長大之後沒有變本加厲,而且華老夫人當年重病幾個孩子被送到這裏派到那邊,沒幾個經常回來,再加上華炘竹現在又出事,大家不約而同地回再成的家去了,所以華府上下除了華炘竹的舅舅舅母倒也沒幾個對華炘竹落井下石的,所以就拉著他們陪她下地獄好了。
紅竹在殺華二爺夫妻兩人時不忘告訴他們一聲自己是葉翠,那個被他們趕出門的丫鬟的私生女,那個不被他們承認血緣的外人,長大來報仇的,這些年和華炘竹來往不過是借她報複他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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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像的她們
一個明顯在閃躲
一個裝傻裝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