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期待

  關於自己的期待


  原因有太多


  結果都失敗


  關於自己為何會突然嗜殺，駱橪是這樣解釋的：“我當時執著於殺那些所謂的惡人其實沒有具體原因，或許是治病救人過程太漫長，殺人可以一刀了事。可能是因為行醫救人救的隻是一個人，殺人卻可以造福一方人，我當時真的聽見一些人為一個人被殺大聲叫好。大概還有師父被人打成重傷無藥可治的成分。也可能是心情不太好。那時候，因為大家都不知道我的來處，我可以悄悄去看家人，去問問他們為何那麽多年從不與我聯係，結果，娘親死了，父親是毒害娘親的幫凶，聽說，他隻是因為娘親有錢才入贅雒府的。你知道嗎？我當時有想過直接殺了他，不過，因為連叔他們擔心我趕上來我沒得手。後來發現，人人都有苦衷，殺人挺沒意思。後來又發現，有些人真的不能留在世上，該除的還是要除。”


  神色平靜，語氣淡漠，偶爾嗬笑，駱橪看起來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隻是林漱心有餘悸，他怕自己像看不出駱橪會嗜殺一般看不透她心底的想法。沉默半晌，他因為擔心駱橪誤會自己是被她嗜血的過往嚇到噤聲才開口說：“阿駱，你娘親的確是中毒而死，但你父親算不上幫凶，他隻是應你娘親所求讓她早日解脫而已。”


  “是這樣嗎？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不過你怎麽會知道？”


  是這樣嗎？真的不重要了？應該不是的？但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林漱不追問，隻回答：“隻要有心，我可以知道別人心中所想，看見他們經曆過的事情。”


  駱橪不答，隻是疑惑地看著林漱，至於是為他有如此本領而疑惑還是為他是否看過她的想法而疑惑，林漱不大清楚，他隻是估摸著解釋說：“阿駱，我不會的。”


  “為何不會？”


  “人心難測。”我敢去看的隻有那些我並不在乎的人，他們想什麽做什麽發生什麽變化並不能動搖我的想法。想來，自己也真是怯弱，幾百年前經曆的事至今還沒忘幹淨，一朝受騙，身邊人的想法林漱真的不太敢去看了。


  “咚咚咚——”


  駱橪看林漱一眼，走去開門。


  門開後，梅鐫對駱橪說：“小姐，九姑娘來了。”


  林漱聞言轉身，走到駱橪身後。


  駱橪說：“請九姑娘過來一趟。”


  梅鐫去請禹九後，駱橪轉身見林漱在自己麵前意外地退後兩步，鎮定下來才問：“你想好問九姑娘什麽了？”


  沒有。林漱就沒想過駱橪這麽快把禹九請過來，但他想知道的隻有一件事，從它出發去問就可以，所以他點頭應道：“想好了。”


  “小姐，九姑娘來了。”


  梅鐫離開後，駱橪招呼說：“九姑娘請進。”


  “駱姑娘，林姑娘。”


  “禹九姑娘。”


  林漱和禹九幾乎同時出聲，問候完，禹九在駱橪的帶領下進屋坐定，林漱隨意一坐，正好坐在禹九對麵，駱橪原本已經坐下，想到什麽似的站起來提醒他們：“為防隔牆有耳，你們可以設結界擋一下。”


  提醒完之後，駱橪對禹九略施一禮，朝林漱笑笑，然後說：“你們聊，我先出去。”


  林漱隨後喊一聲：“阿駱——”


  駱橪扭頭問：“還有什麽事？”


  林漱看看禹九又看看駱橪，說道：“九姑娘是來找你的，你出去不太合適。”


  明麵上是這樣沒錯，可她們都知道此次是林漱有問題想問禹九，駱橪在才不合適，所以她不太在意地安慰林漱說：“不妨事，我可以解釋。”


  林漱緊接著說：“不用，沒什麽是你不能聽的。”


  “我還是……”


  林漱站起來走到駱橪旁邊威脅似的說：“九姑娘來找你，該出去的是我。”


  禹九見狀也站起來，在一旁問駱橪：“駱姑娘就不擔心我對林姑娘做些什麽？”


  “……”駱橪一邊想著自己留下也無濟於事一邊和林漱回去坐下。


  禹九看著她們兩人的模樣笑了笑，想到自己來的目的眼神又黯了黯，將自己的情緒整理一番之後她問：“林姑娘找我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既然禹九開門見山地問了，林漱也就直截了當地說了：“九姑娘知道沐子來和林嶼的關係？”


  “知道。沐子來是林嶼轉世。”


  “那麽，九姑娘可知道我和林嶼的關係？”


  “知道。你們是——他是你兄長。”


  幸好禹九沒說他和林嶼是兄弟，不然又要費心去給駱橪解釋了，幸好，幸好。慶幸過後，林漱問禹九：“我們見過？”


  “三百多年前有過一麵之緣，隻是後來沒再見過，我們都忘記了。”


  林漱記得他和雒箜去西南之前見過兄長一次，那時兄長身邊有不少女子，他和禹九或許是見過，可能是忘了。如果禹九當初在三公主身後的那群宮女中，那就說明她和兄長關係應該不錯，考慮到這一層關係，林漱放下一些警惕收回一些質疑，尋常聊天似的問：“你在我兄長身邊有何打算？”


  “隻是想陪著他而已。”


  “你們之間……”林漱想了想，問他們的感情不太恰當，所以他另起一問：“你知道我兄長魂魄有缺？”


  “知道……”禹九也想了想，覺得早說晚說都要說，早點說指不定還能讓林漱協助一下，所以她說：“林嶼尚有一絲魂魄留在我體內，另外，他的外丹也在我這裏。”


  “……”林漱一臉詫異，沒有一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慶幸。


  “……”駱橪也是一臉詫異，她沒想到一個人體內還有另一個人的靈魂，還是淵源如此深的兩個人。


  禹九解釋道：“我和林嶼初見時他受了重傷，外丹被打出他的身體落在我身旁，當時不知道，後來才明白我能化為人形要多虧他那顆有七百多年靈力的外丹。至於他的魂魄，或許是我錯用術法無意中收取的。”


  林漱知道外丹一事，那是個可以有多種用途的東西，兄長說過，外丹可以助他們金蟬脫殼，可以隱藏他們的修為，還可以大發善心拿來當藥治病或者當禮物送給小妖怪助他們化形。他當初以為很有道理，畢竟隱藏修為後他們可以扮豬吃老虎，但是操控外丹和控製內丹的方法有所區別，一個身體裏有兩種運行方式容易失衡，所以林漱學過一次之後就放棄了。


  “很好——”這樣有些問題就簡單了，林漱懷著希冀問：“你能告訴我當年發生什麽事嗎？”


  “林姑娘指的是？”


  “他當年為何要啟用鱗火之術？”


  鱗火之術初創便是以命易命，祖先是為保護家族不滅，後來的同族多是為救回自己珍惜之人，偶爾也有因愧疚去償還的族人。可三百多年前林嶼身邊並沒有多少同伴，不過是林漱、雒箜和三公主他們，對了，還有一個禹九。林漱和雒箜被林嶼騙到西南邊境。三公主，三公主對林嶼而言應該隻是一個朋友，沒有徹底交心，不會無故以命易命。禹九，如果禹九很重要，林嶼會帶來給他們看的，所以，難道還有什麽人讓他愧疚，他還做過什麽錯事。


  林漱以為禹九會給他答案，可禹九隻是說：“抱歉，我不清楚。”


  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知道的卻很清楚。關於兄長，他們竟有一樣的體驗。林漱就禹九體內留有兄長魂魄一事再問：“那你可知道他為何會失敗？”


  鱗火之術失敗的原因有很多，施術者靈力不足施術不穩會失敗，施術者突然後悔不願繼續強製停下會失敗，施術者所求不合規矩也會失敗。不管是什麽原因，施術者隻要失敗就會魂飛魄散，沒有例外，這是林嶼告訴林漱的。可林嶼自己偏偏成了例外，鱗火之術失敗後竟然轉世輪回，還有一縷魂魄留在禹九身體裏，這是林漱想不通的，雖然不希望兄長魂飛魄散，但如今的情況他實在看不懂。


  出乎林漱意料，禹九繼續略帶尷尬地說：“抱歉。”


  原以為見到禹九可以問清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結果，唉，林漱歎氣再問：“九姑娘，關於我兄長，你還知道什麽？你最後見他時他怎麽樣？”


  一張嘴啟啟合合好一陣，禹九作出簡短的回答：“我最後見他是在鱗穀，他那時已經用過鱗火之術，因術法反噬即將消失。”


  林漱心道“沒了”，其中有幾分是疑惑，他期待許久得到的就是這些；還有幾分是無奈，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可問了。然而在他站起來準備送走禹九時，禹九問了個被他忽略的問題：“林姑娘，若是要將林嶼的魂魄還給他，我該怎麽做？”


  林漱被問住了，一般的魂魄離身要回去不難，可兄長的情況——三百年前的靈魂和三百年後的靈魂要融合怕是不容易——有點複雜，不能輕易下論斷，所以他先穩住禹九說：“九姑娘先別急，等我去鱗穀一趟回來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