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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傷疤

  揭開舊傷疤


  將骨灰灑向山河


  無痕跡紀念


  也不知是回去過來太麻煩的緣故還是想在原地偷聽一句半句的原因,禹九靠著門邊的牆停下,見玄英瞧一眼院裏情況又看一眼她之後回頭走到她旁邊站定——仿佛留她一人她會無聊會胡思亂想,有點尷尬,所以她忘記觸手可及的問題有點揭傷疤似的問玄英:“玄英,之前聽白夜說你在找華姑娘,可有消息了?”


  “沒有,華府著火之後沒人再見過她。”


  禹九記得華炘竹將紅竹帶走火化之後想過輕生,那時救下她的人是祁念竹,所以又問:“你試過去找祁念竹嗎?”


  “那是誰?”玄英的語氣和方才一樣淡漠,隻是看著禹九的眼神夾著些希望,想著禹九既然能幫他查清紅竹的死因,另有線索也說不定。


  當時給他的信裏沒說祁念竹是誰嗎?或許當時隻是一筆帶過,玄英和其他人一樣隻知道華炘竹新婚之夜與人發生關係卻不清楚那個人究竟是誰。想及此處,禹九解釋說:“祁念竹是在新婚之夜與華炘竹入洞房的新郎,華府那場火之後,華炘竹,她將紅竹的屍體火化後把骨灰灑向山河花草,然後,她懷著跟紅竹離去的心思準備自縊,是祁念竹及時出現救下的她。”


  “……”玄英尋找許久隻是想再見紅竹一麵,至少能在她的墳前祭奠一番,如今這樣,紅顏不在,枯骨不存,飛灰散盡,好像已經沒有任何痕跡可以供他紀念了。


  “找到華炘竹之後你想做些什麽?”


  我隻是想問問她紅竹在哪兒,我想讓她把紅竹還給我,可是,什麽都沒有了。玄英無所依靠似的倒向身後的牆,隨著一聲悶響歎一聲氣,微仰著頭看著天外無力地說:“如紅竹所願,讓她少些負罪,告訴她紅竹隻是為父母報仇,與她無關,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紅竹想讓華炘竹少些負罪禹九明白,隻是紅竹是為父母報仇而在華府縱火她卻不明白,她記得紅竹並不相信那些人挑撥的信件,奇怪,所以她問:“紅竹的身世查清楚了?”


  “查到了,她與華炘竹的確有關係,她們的母親也像她們一樣因緣際會地碰見過,隻是母親們的點頭之交在她們這兒變成死生托付……”玄英沒說紅竹與華炘竹之間那薄弱得幾乎不存在的親緣關係,他有私心,他想紅竹隻是紅竹,不是什麽葉翠,不是被哪家公子少爺拋棄的丫鬟的私生女;他想紅竹隻是那個和他們一樣無依無靠和他們一起相依為命的紅竹,不是甘願為華炘竹付出所有的葉翠,他希望紅竹與華炘竹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若是這樣,紅竹或許就不會死。


  聽完玄英的話,禹九隻覺得紅竹和華炘竹緣分不淺,隻是惋惜了些,一個成了親情的犧牲品,一個成了友情的犧牲品,不過也不該這麽說,紅竹的死摻雜了太多,她說不定還是沐子來他們爭鬥之中的犧牲品。為知己犧牲可以,若是成為鬥爭的犧牲品,禹九和玄英一樣背靠牆壁,一絲透骨涼意鑽入她的脊背,讓她帶著一種搖搖欲墜的希望問:“公主府假扮紅竹的是什麽人?她和紅竹之死可有什麽關係?”


  “才有眉目,還在查證。”


  那就是真的有關係……如果是因為沐子來他們的陰謀算計害得紅竹不得不這樣……禹九偏頭看一眼玄英,有些慶幸他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不會因為紅竹死去對身邊人懷有異心……還好……不過,禹九後來得知公主府裏假扮紅竹的人不僅和紅竹的死有關係,和華炘竹也有關係,她以為她們能為彼此付出一切是友情的犧牲品,結果,華炘竹是因為紅竹的緣故才被人下了套,紅竹是因為華炘竹的緣故才棄了身。因為算計沐子來需要廢去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他們對紅竹布局,讓華炘竹原本已經確定的親事突生變故,用一個張澧之後會平步青雲的空口憑證說動華府二房暗中對華炘竹的婚禮動手腳,讓華炘竹受辱輕生。也不知紅竹是否看到其中蹊蹺,明白華炘竹的遭遇有她的原因,反正她的選擇護了華炘竹,毀了華府,護了沐子來,毀了一條詭計……若是她們因身在山中看不見那一副殘忍冷硬的嘴臉,隻為彼此而行,該有多好。


  聽院內腳步聲越來越近,看禹九依然沒什麽反應,玄英扯扯她的衣袖提醒道:“九姑娘,九姑娘,殿下要出來了。”


  禹九不明情況地應一聲:“啊?”


  一陣陣腳步聲傳來,禹九著急忙慌地轉彎略過玄英跑到牆角後麵,全然沒想去辨別一下那是誰的腳步聲。


  玄英被她的緊張感染,迅速跟上她躲到牆角後,直到看見從門裏出來的人是自家公子才喃喃地問:“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禹九望著回自己小院的路,責怪地看玄英一眼,讓他亂說話,正當她準備跟上沐子來時,玄英從背後拉她一下並在她責怪地目光下示意她看門,然後她就看見三公主帶著雲燃和幾個婢女從門裏出來,從另一條路離開。


  三公主一行人離開後,禹九悻悻地拍拍自己的衣裙,才踏出一步又被玄英往後拉,她還沒責怪就見玄英努嘴示意,一回頭,剛剛離開的沐子來又回來了,為了躲得好一些,她倒退幾步,踩了玄英幾腳。


  玄英吃痛地出聲:“嘶……”


  禹九一邊伸手捂住他的嘴一邊往自己嘴邊豎一根食指讓他噤聲。


  沐子來頭也不回地說:“玄英,是你在牆角嗎?你進來,有事。”


  然後,禹九和玄英帶著猜測看一看彼此,瞧一瞧沐子來消失的方向,權衡片刻,還是認為一起進去為好,畢竟,他們說不準沐子來有沒有去過禹九的小院發現她不在,不確定沐子來有沒有發現禹九其實就和玄英躲在牆角。


  “公子。”


  “公子。”


  應聲從桌案上抬頭的沐子來依舊帶著淺淡的笑容,隻是裏麵摻雜了太多疲憊與倦怠,煩悶未消,他像是強打起精神和他們說:“禹九也來了,正好,有些關於北燕的事要問問你。你們先隨意坐著,等我一會兒。”


  說完,沐子來提筆隨意地寫寫畫畫。禹九隨意地抬頭又垂頭,看著一旁的桌椅沒動腳。玄英也和禹九一般隨意地左右看看,他瞧著桌椅可隨意不起來,站著等成了習慣,坐下反而會束手束腳地不知該做什麽。


  於是,沐子來帶著寫完的問題走過他們把紙張拍在桌上,在回桌案之前又說:“坐下。想清楚那幾個問題,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問玄英。”


  禹九和玄英應聲之後,受寵若驚地不情不願地坐到一旁。


  紙上寫著的問題都與半麵莊有關,一個是岑荊對何夕樓中涉政的舊人有什麽安排,一個是今夕閣少主之友林漱為何突然回江洲,另一個是岑荊在除夕夜之前有什麽異樣和什麽人有過接觸,還有一個是禹九回來之前發生過什麽。


  禹九稍覺麻煩地扭頭看向沐子來,他好像比她更麻煩,一手揉著太陽穴,兩眼看著各類文書,渾身泛著一種無力感。因此,禹九識趣地轉過頭悄聲問玄英:“何夕樓出什麽事了?公子怎麽看起來如此疲倦煩惱?”


  “除夕夜燕京城內發生一起大範圍爆炸,何夕樓和許多官員宅邸被炸得零碎,因為死傷的多是北燕朝廷人員和何夕樓相關人員,所以他們懷疑是九虞布置的□□。公子當初向陛下請命去北燕不成便暗中安排人過去的事被人知道後大加渲染,說公子不聽安排不顧大局自作主張地做了那些事。”


  “荒唐,這分明是汙蔑——”聲音太大引得沐子來側目,禹九迅速扯出抱歉而尷尬的笑容,噤聲片刻之後她又低聲問玄英:“現在要怎麽辦?”


  “白夜讓人去燕京查了。因為九姑娘年前去過燕京才讓你過來的。”


  禹九當初去北燕有幾分是為雒弋,更多的是為試探林漱,雖說她在燕京停留兩三天之後就到江洲攛掇舒櫟和她一起布局引林漱中招,但在外人看來她是直接從燕京回虞都的,所以自認為一無所知的禹九其實是他們詢問的關鍵。由於不想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惹人懷疑,禹九認真地再去看那幾個問題,暗中用千裏傳音去問九蘿燕京之事,她並不抱什麽希望,因為她從來沒讓九蘿去留意這些事情。


  九蘿的回應讓人意外,她知道除夕夜的爆炸原本隻會發生在何夕樓——那是何夕樓舊人為官後為前程著想提前埋下的□□,知道□□後來分布於各個府邸是林漱的作為,還知道是岑荊讓人引燃的□□,禹九現在也知道了。可問題是她們怎麽會知道?連蒙帶猜去查證可以,但是她們猜測的依據是什麽?妖法靈力嗎?禹九嗬笑一聲,果然,知道也很麻煩,是該好好想清楚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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