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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試探 1

  的確是不一樣的人。楊昭的皮膚常年不曬陽光,有著一種病態的蒼白感,而他身形挺拔健壯,小麥色的肌膚透出健康的光澤,劍眉英挺眼神深邃有力,笑容中滿是自信和傲氣。還有那聲音,比楊昭的要深沉醇厚些……


  可是,世上會有這般相似的五官麽?


  “昭哥哥——”阿惟努力笑了笑,黒眸鎖定他的眸子,哽咽著說:“是我,我是阿惟啊,你不認得了嗎?”


  葉孤嵐搖搖頭,神情怪異地看了看顧桓,“在下與這位、阿惟文書素未謀麵,大人,你看這——”


  阿惟的臉色灰敗下去,忽然聽得馬車內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帶著不滿傳出來——


  “夫君,你在和誰說話,怎的不曉得扶我下車了?”


  葉孤嵐應了一聲走回馬車前,車廂被一隻纖纖素手掀開,一位頭戴珠翠步搖的華衣女子低身出來,葉孤嵐小心地扶著她下車。她看了一眼顧桓和阿惟,笑道:“原來是顧大人,葉羅氏這廂有禮了。”


  阿惟僵直身子,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顧桓心一動,伸手握住她的手,冰涼勝雪。


  “葉夫人無須多禮,反而是本官驚擾了賢伉儷,心有不安。”


  “顧大人說那裏的話,剛剛聽這位先生說與我夫君相識,也說不定真見過麵,畢竟夫君經常到外地的分號去巡視,認識的人又多又雜,忘記了見過先生才是失禮。”她的右手圈著葉孤嵐的左臂,笑道:“夫君還不請大人和先生進府?人家都站累了……”


  “葉公子,阿惟冒昧,能否看看您的右耳、右耳上是否有顆朱砂痣?”阿惟固執地堅持著。


  葉羅氏看了阿惟一眼,雪亮的眼珠子掠過一道刺人的寒氣,冷冷地說:“這位先生,我夫君右耳上並無朱砂痣,你又何必再糾纏?”


  阿惟淺淺一躬身,自嘲一笑道:“對不起,在下認錯了,在下的故友早已死去多年,隻因思念太甚有時入了魔障而不自知,滋擾了葉公子和夫人,抱歉。”


  “無妨,倒是內子氣量太小,小兄弟勿要見怪。”葉孤嵐這話惹來葉羅氏一個嬌嗔的眼神。


  “大人,我們走吧。”她揪著顧桓的衣袖,用盡僅餘的力氣。


  顧桓隻是望著葉孤嵐,目光中飽含深意,似笑非笑地說:“有句話不知道葉公子聽過沒有——此地一別,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葉孤嵐麵不改色,“大人真會打啞謎,在下愚鈍,不懂何意。”


  顧桓反倒像卸下什麽沉重的思慮般笑出聲來,說道:


  “懂也好,不懂也罷……阿惟,那人無論在與不在,都已經死了。”說著一手拉住阿惟便要離去。


  變故就在頃刻間發生。數十名手持長槍利刃的黑甲府衛動作利落迅速地從街道兩邊奔至形成夾圍之勢,領頭的景勉身跨青驄馬,滿麵寒霜,指著顧桓身邊的阿惟朗聲道:


  “兒郎們,把這涉嫌勾引十八姬叛逃出府的小小文書給爺我拿下了!”


  “誰敢動本官的人!”顧桓把阿惟攔在身後,冷冷的對景勉說:“你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官還不下馬行禮,蘭陵侯府的好家教!”


  “大人,”景勉抱拳道:“十八姬出逃,侯爺勃然大怒,小人奉命在身刻不容緩,大人見諒。人來,把她拿下!”


  黑甲府衛的包圍圈迅速縮小,頃刻間刀劍相向。顧桓目光湛然清亮,一字一句地說:“蘭陵侯蓄養私兵已是欺君大罪,如今還威脅朝廷命官,你敢在本官手中奪人,敢保證蘭陵侯從明日起能安枕無憂?”


  景勉笑道:“在下還是勸大人把人交給我們,如果她不跟我們走,估計十八姬活不到天亮。”


  阿惟掙開顧桓的手緩緩從他身後走出來,“我跟你們走。”


  被景勉帶上馬前,她回頭望了顧桓一眼,淡淡一笑,清冷素靜之至,說:


  “謝謝你,陪我在此候了一夜。如果我回不來,也不是誰的錯,你護佑我已經太久了……”


  他再可恨再可惡她也是清楚地知道,其實他一直都在護著她。


  景勉帶著人絕塵而去,此事孟微才帶著衙役匆匆趕到,顧桓望著景勉消失的方向沉聲問孟微道:


  “蘭陵侯府的刑訊手段與縣衙的相比如何?”


  “縣衙不過是笞杖,據聞蘭陵侯府有專司刑罰的人,除了杖責外還有拶指、劓刑、刖刑……屬下曾經見過蘭陵侯府犯過偷盜罪的人,基本上沒剩半條命……。”


  “她此番隻怕是在劫難逃,景淵這個人,喜怒不定……走,我們去看看。”顧桓負手身後,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在原地靜立多時的葉孤嵐夫婦,便領著孟微他們大步離去。


  “我們回府吧。”葉羅氏挽著葉孤嵐的手一同走入葉府,府門關上,甫一走至內堂,葉孤嵐便甩開了她,目光冰冷鋒利有如薄刃,道:


  “燕羅,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她會在蘭陵出現?”


  燕羅立即跪下,不卑不亢地說道:“殿下,燕羅也不知曉此事。在建業我們的人一直都有監視上官府,可能是因為最近被七王府的人盯上,劫殺了一部分暗人,所以才沒接到消息。”


  葉孤嵐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力度大得讓她的眼裏噙著淚花,他冷笑道:


  “被劫殺了暗人?那我為何月月收到她仍舊在上官老宅度日的假消息?燕羅,你覺得可以瞞我多久?還不說實話?!”


  “燕羅怎敢欺瞞殿下?恐怕是上官老賊找了個樣貌酷肖的人冒充是上官惟,以應付鎮南王……所以我們的人才誤以為上官惟仍在建業……”


  他一鬆手,燕羅的身子癱軟在地,他一掀衣腳在官椅上坐下,若無其事地道:

  “起來吧,建業負責送消息的人按老規矩處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上次帳冊丟失如今還未有星點消息……上官家與鎮南王那樁親事不是早就罷了嗎?”


  燕羅起來,小心翼翼地斟了一杯茶遞到葉孤嵐手裏,回答道:

  “鎮南王的義子是被我們的人暗殺了沒錯,可是那老匹夫轉身又認了一個義子。上官老賊本就是鎮南王的人,當初他膽大妄為要毒殺殿下,也是為挑起兩國戰端好讓鎮南王出師有名……想盡千方百計把女兒送到鎮南王府也是自然……”


  葉孤嵐沉吟半晌,“你讓人馬上去查一查,她到蘭陵城多久了,怎麽會跟顧桓那廝在一起的……事無巨細,一一報上;還有,蘭陵侯府那裏,讓人盯緊點,她,還不能死……”


  顧桓臨走前問孟微的那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吧?他,究竟掌握了多少自己的情報?她最後還是認不出他,或者是認出了但是根本不敢相信,畢竟楊昭已經死了,她親眼看著他入殮下葬,更何況如今的他哪有半分過去病懨懨的樣子?

  “殿下,”燕羅咬咬牙,想了想,道:“燕羅竊以為,若是景淵把她殺了,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她曾如此熟知殿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殿下如果身份曝光,處境必然凶險……”


  葉孤嵐放下茶杯,淡漠地看她一眼,“上官老賊未死,她的命還有用,暫且留著。如果沒猜錯,顧桓已經對葉府心生疑慮,殺了她,不就坐實了心虛之名?”


  燕羅心底鬆了一口氣,點頭應了。麵前這氣度冷傲俊朗英氣的男子,手段狠辣心腸冷硬如鐵,她以前還擔心東晉朝未來的儲君心裏總會有著那個叫上官惟的女子的影子,每月傳來關於建業上官家的消息他總是要親自看上幾眼。


  可是今日一見,他鎮靜自若,與她形如陌路。她對他而言還意味著什麽呢?以前對她好,是利用;如今留她一命,也是利用……


  “公子,”老管家在內堂外急匆匆地稟報道:“阿逵一夜未歸,小人以為是隨你到了分號,不料剛才蘭陵侯府有人送口信來,說是他如今被侯爺抓了起來……”


  葉孤嵐皺眉,燕羅小聲道:“殿下,要不燕羅派人去看一看?”


  他起身大步走向屋外,“有人送了個借口過來,豈有不去之理?梁伯,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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