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 抗
豔兒折回來的時候,海棠在門口等她。豔兒把茶遞到她手裏,海棠看著她說:“豔兒,剛才傅總說什麽。”
豔兒說:“沒說什麽啊,就問奶茶怎麽回事。我就說是你買的,不過,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他管不住咱啦!”
海棠嗯了一聲,說:“是。”
又問:“豔兒,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豔兒說:“姐,你說吧。”
海棠說:“你答應我今天晚上不論多晚,一定要等我。豔兒,我請你客,你答應我。”
豔兒說:“我什麽時候不等你了?你說。非要請什麽客啊,我又不喜歡吃零嘴。”
海棠笑了,說:“嗯,今天晚上一定要等我。”
是夜,海棠和豔兒站在門口,守著屋內的客人,象兩個蹲點的間諜。她們無奈地自我安慰:
“習慣成自然。”
“回去也睡不著。”
“幸虧離宿舍近。”
“真是以店為家。”
然後她們就看見樓道口出現了一個人影。
是傅留雲。
他沒有笑容,一步步向她倆直逼過來。海棠驀然覺得他好象瘦了些。近一看,不止是一點,而是瘦了很多。
他嚴肅地緊崩著麵孔,說出了幾個字:“可以走了,下班。”
“不,回去也睡不著。”
話音未落,隻聽他大吼了一聲:“走!”
聲若雷霆。
倆個都嚇了一跳。
然而竟沒有走。她看了看他,眼裏射出一股倔強的冷意,站在那裏絲毫沒有挪移。
她決定不領他的情。憑什麽?
總經理的話也敢不聽了。
那天他在陪著客人敷衍飲酒的時候覺得極為無趣,在心裏不由長歎了一聲:該給這不識抬舉的獵物一點顏色瞧瞧了。
海棠要回報他的繼續是一個冷山一樣的麵孔,什麽事都與她漠不相關的表情。
然而那天,她象一枝海棠花一樣搖擺著從夾著香煙的他身邊掠過,去吧台上撥通了一個電話。她竟然做出了一件讓他根本就意想不到、他從來也就沒有要去想過的、能讓他肺都氣炸的事情——她大搖大擺地撥通了一個電話。她的聲音很大,很多人都聽見了:“喂,剛才你對我說什麽?你要送我什麽?哦!什麽地方……河堤。我沒有去過的。書亭,嗯!好吧,不見不散。”
她掛了電話。根本不正眼看他,就迅速走掉了。
他第一次在她麵前斂聚了他特有的笑容,第一次將手中的大半截香煙狠狠地揉碎在桌幾上的煙灰缸裏。他感到很不自在,甚至有些生氣。
女人剛才愉悅的談話象針尖一樣刺在他的心上。他還從未受到過這般作弄。
自古以來,女人在他麵前都乖得象隻小綿羊,而這年輕的女人竟然公開對他挑戰,反了,真反了。但她不知道,這個幼稚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即將反擊她所用的策略乃是他最拿手的一個強項。他一般都是不肯出手的,除非對手將他逼到了死角。
他冷笑了一下,看來她是真地要自討苦吃了。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有多大本事,他得要她好好知道知道:如來佛的手掌心並不是好跳的……
決心已下的傅留雲再不去水雲閣,盡管他思念她如同在沙漠裏行走渴望清綠的泉水。
他最近考慮要給劉蓓買一套房子。他時時覺得自己在欠著這個女人。他知道這個跟著他十年和他一起創業到二十六歲至今沒有男友的女孩子,一直都在暗戀他,並且死心塌地為他賺了好多錢。有時候,他覺得用一套房子去彌補這樣的罪過,也是不夠用的。
所以他就帶著她時常去水雲閣對麵的碧霄苑裏去坐坐,最主要的就是和她洽談這件事。
但是,為什麽要選擇那個地方呢?本能,他告訴自己:本能。本能告訴他必須要以這樣的方式去懲治一番對麵那個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仙。
她太猖狂了。盡管她不是人,她已成了仙。但成了仙的人,也不能就要狂到那種地步去。所以,他非要她嚐嚐他的厲害。
他去的時候,劉蓓必跟隨而至,而且在他的麵前乖順的象貓。
很好,她做得很好。他們在那裏開始說著一些工作上很平淡的家常話,比如抓服務,打掃衛生。
劉蓓甚至還問了幾句於藍在家裏幹什麽、做什麽事情等等。他知道這些聽似很普通的話將會以一種什麽樣的狀態長槍一樣刺進對麵的屋裏去。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表麵上看似平靜的她似乎無動於衷,實際上,他猜測她會很痛,很痛。就象當初她平淡的一個電話會將他紮痛一樣。但她的確有能耐,她象一棵樹紋絲不動。
後來,聊得就不是很平淡了,火辣辣地竟有些熱。二人愈來愈近。
海棠端了茶壺走出來,一眼竟看見他握著劉蓓的手看。但她象沒有發現任何一樣,關了門,淡淡地離去,軟若無骨的腳步似乎怕驚動了兩個人的美夢。
劉蓓很投入,也很激動,但他一把推開了她,奪門而去。
他後來在一樓大廳櫥窗邊兒上喝了很多酒,一杯接著一杯,就好象手裏的那杯酒永遠也喝不完似的。櫥窗外昏黃的路燈下似乎走著一個女孩,然而那熟悉的影子象霧裏的露珠一樣轉瞬就不見了。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頓覺好了許多。複又心潮澎湃,難以平定,雄心壯誌一齊湧上心頭。
他要跟她玩,將她玩得大汗淋漓,玩得死去活來,那才叫暢快。
三月的桃花是非常迷人的。怡人而又溫暖的天氣給人以沉沉欲醉的感覺。
在這樣濃濃的春意裏,劉蓓以十萬元的價格買下了附近桃花源小區的一套公寓。
海棠聽到這個消息,真地好似在聽一個阿拉伯神話傳說。劉蓓盛情地邀請她的各路好友前去參觀,回來的人更是以無比稱慕的詞語來形容豪居的華麗和氣派。言詞之中,完全將劉蓓當作打工妹中的典範來稱頌,從而把自己卑貶得如一根稻草也在所不惜。
海棠本不欲去的,但禁不起劉蓓再三邀請,便隻好答應改天和豔兒一起去。誰知劉蓓一聽,說:“豔兒早去過了,就隻剩你和樓下的寶如沒去了,改天我帶你們兩個一起去。”
海棠依從了她。
那日晴空萬裏,碧雲四垂。各處綠意雖不是很深,卻也綻吐新芽。剛剛下班,劉蓓就來拉海棠走。海棠想要留下來吃飯,劉蓓說:“到我家去吃吧,還有酒喝呢。”
海棠隨劉蓓走進桃花源小區。眼前碎紅滿地,粉色的桃花在白色沒有葉子的枝頭一朵朵堆積綻放,更顯得紅豔獨立,嫵媚動人。一股醉人的清香在空中幽幽散發。淡藍的天空下一棟棟白色的小樓靜然矗立。
劉蓓喊她,中間一條幹淨的、碎石鋪成的小徑正在麵前。然而海棠不知怎麽就打了一個寒顫,那滿地的紅讓她突然覺得這裏是一個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