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商瀾捧著匣子,帶著驚恐不已的謝熙主仆離開了。


  蕭複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視線落在越走越遠的窈窕背影上,不知在想什麽。


  “蕭大人。”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由宮燕飛陪著,從偏房走了出來。


  蕭複轉過身,淡淡地問道:“宮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宮執中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兩鬢斑白,顴骨聳立,一向清明的丹鳳眼紅絲遍布,淚痕點點。


  他沉默片刻,說道:“蕭大人,鴻飛可憐,被殺死的十五名女子更可憐,老夫沒什麽可說的。但作為父親,老夫心中有愧,‘養而不教,父母之禍;教而不善,父母之過’。”


  “他的錯,就是老夫的過,老夫懇請蕭大人,讓老夫多來看看這個孩子……”他眼裏又泛起了淚花,嘴唇顫抖著,再說不出一個字。


  宮燕飛掩麵而泣。


  蕭複皺了皺眉,說道:“這件事我會吩咐下去,宮大人盡管來。”


  宮燕飛長揖一禮,“下官代父親謝過蕭大人。”


  蕭複一擺手,“人之常情,小宮大人不必客氣。”


  ……


  送宮家父子到大門口,蕭複帶人往回走。


  王力小聲說道:“要我說,這宮老夫人也忒不是東西,孩子不愛學就算了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非整出那麽多幺蛾子,嘖……瞧著也怪可憐的。”


  蕭複腳下一頓,問道:“本官天天逼你們練武,辦不好差就要挨打,你們想不想殺死我?”


  王力眨了眨眼,大手在嘴上使勁一拍,“卑職不敢,卑職錯了,卑職想窄了。”


  蕭複冷笑一聲,“有些人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就是。”王力亡羊補牢,使勁點頭。


  沒錯,比起他家幼年喪母、祖母不慈、父親不嚴的蕭大人來說,宮鴻飛不算太慘。


  “大人。”一名緹騎跑過來匯報,“商姑娘被衛國公世子接走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太監進了大門,人沒到,聲音先到:“蕭大人,快跟奴婢進宮,皇上正等著您呐。”


  蕭複對商瀾被商雲彥接走並不意外,畢竟衛國公當著皇上的麵說要收商瀾為義女時他也在場。


  “進宮。”他一甩袖子,快步往大門口去了。


  ……


  商瀾離開北鎮撫司後,才走幾步,就見商雲彥從路旁的馬車上跳了下來。


  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商瀾心裏咯噔一下,暗道,看來事情有變,自己可能必須回商家了。


  不過……


  她是皇上欽賜的捕頭,就算是衛國公府,也不能強迫她離職吧。


  商瀾給自己寬了寬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迎了上去,“世子找我有事?”


  謝熙沒想到商瀾突然認識了衛國公世子,不免有些驚訝,但他腳下沒耽擱,也跟著打了個招呼。


  商雲彥敷衍他一聲,說道:“大妹妹,祖父讓我接你回家。”


  他這一句聲音不大,但聽在謝熙耳朵裏不次於驚雷。


  大妹妹?

  難道……商瀾是商家走失的嫡長女嗎?

  謝熙知道自己真相了,頓時呆若木雞,臉色灰敗,感覺像是丟了一個億。


  商瀾道:“現在就回嗎?”


  商雲彥道:“長輩們已經在家裏等著了,六扇門那邊我替你說好了,現在就回吧。”


  “也好。”商瀾點點頭,早見麵早解決,也沒什麽,“老謝,你先衙門,稍後再向你解釋。”


  得力扒拉一下謝熙。


  謝熙恍然,“啊,哦,老商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都明白。”


  他啥都明白,就是不明白家裏為啥急吼吼地逼他跟商瀾表明態度,斬斷了大好的姻緣。


  這可真他娘的現世報啊!


  商雲彥涼颼颼地看他一眼,說道:“那就告辭了?”


  謝熙忙不迭地拱了拱手,“商世子慢走,商姑娘慢走。”


  商瀾給他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把馬交給小廝,上了商雲彥的馬車。


  路上,商雲彥把家裏的情況大致交代了一遍。


  商老太爺跟原配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與妾室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孫子十二個,孫女十個,重孫子一個,重孫女一個,外加一個商芸菲。


  商芸菲原本是商瀾的名字,原主被拐賣後,蔣氏為彌補空虛,把外甥女接來,頂替了這個名字。


  也就是說,商瀾此去,要麵對的是三十幾個至親,一大家子人。


  見多少人不是問題,商瀾是刑警,不社恐,完全能應付。


  她隻是不明白,原本有商量餘地的事情,為何突然變成了斬釘截鐵的命令。


  商雲彥說,祖母李氏在十年前病故後,老太爺心灰意冷,不但辭了官,還讓了賢,將爵位提前交給商祺,自己帶著老妾去西山附近的溫泉莊子養老去了,大多時候不在京裏。


  今天早上,就在商祺正打算把商瀾的事告訴蔣氏時,老太爺突然回來了。


  於是,他把妻子叫到老太爺那裏,將商瀾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老太爺是武將,看不慣文官那一套,不同意認義女。


  他說,他的嫡長孫女再不堪,那也是親生的,孩子在外麵遭了十幾年的罪,不能再讓孩子寒心。


  孩子小時候棲身花樓之事,不傳出來就當沒有,傳出來了再說。


  大不了一輩子不嫁,讓商雲彥養妹妹的老。


  如果有哪個寒門小子想娶,有國公府提攜,不怕沒有好日子過。


  商祺說,不是他不想商瀾回來,一方麵是孩子不願意回來,怕適應不了,二方麵,他也是怕其他幾房有意見,影響了其他孩子婚配。


  老太爺把眼睛一瞪,她是我商家的孩子,她不想回來就不回來了嗎?哪個敢有意見,就讓哪個滾出去,分家!

  商祺大喜,再無顧忌。


  事情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商雲彥說道:“妹妹,大妹妹由皇上指了婚,即將嫁給錦衣衛指揮使蕭大人。”


  妹妹才是親妹妹,大妹妹是家裏排行的妹妹,他覺得這樣叫更親切些。


  “哦……”商瀾明白了,難怪蕭複對商芸菲青眼有加,“大哥……蕭複有沒有可能是斷袖?”她記得蕭複去過小倌館。


  商雲彥嚇了一跳,板著臉說道:“妹妹休得胡言,蕭大人不是那種人。他人雖冷酷,但其他方麵名聲極好,從未聽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商瀾挑了挑眉,笑道:“如此甚好,一個大英雄一個小嬌娘,也是一段佳話呢。”


  妥妥的古代版霸道總裁愛上傻白甜。


  商雲彥見她說起商芸菲時毫無芥蒂,心中的大石悄悄落下一半。


  衛國公府在東城朝陽街,第三家。


  商瀾一下車,一對中年夫婦便迎出了大門,身後還跟著一大串少年男女。


  男的俊,女的俏,各個顏值爆表。


  饒是商瀾見過不少世麵,此刻也緊張了一下。


  中年男子走得飛快,最先接到商瀾。


  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菲菲……父親對不起你……”


  六尺多高的漢子說哭就哭,涕淚交加,可見是真的傷心,真的內疚。


  大概是血濃於水,也可能是共情太好,商瀾也很激動,哭著說道:“父親,沒關係沒關係,我過得很好。”


  商雲彥看看路過的馬車,勸道:“父親,進去說,祖父還在等著呢。”


  “好好,進去說,菲菲快跟父親回家。”商祺抹了把淚,牽著商瀾的小臂,總算把十四年前沒能帶女兒回家的遺憾補上了。


  他這話讓商瀾格外心酸,她想起現代的父母兄長了——他們再也等不到她回家了,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商瀾的眼淚更加真情實感起來……


  斜刺裏伸出一隻保養得白胖軟嫩的手,“好孩子,快擦擦。”


  商瀾轉過頭,接過手帕,淚眼朦朧中看到一雙慈愛的眼睛。


  那是原主的母親,蔣氏。


  “謝謝母親。”商瀾接了過來。


  蔣氏沒說話,拍拍她的後背,眼圈也紅了。


  衛國公府原是王府,麵積極大,老太爺不住正院,在離花園較近的拾趣園。


  一路走過去,一幹兄弟姐妹紛紛上前打了招呼,等到拾趣園時,商瀾已經認識了大半。


  最重要的三個是商芸菲和她的兩個親弟弟。


  商芸菲眼神躲閃,似乎有些不安,但還算友善。


  兩個弟弟一個十三,一個十歲,對她談不上親熱,總在用打探的目光看著她,但禮貌絕對有的,尤其小的那個,大眼睛長睫毛小嘴巴,玉雪可愛。


  大家還是陌生人,商瀾接受一切態度。


  老太爺的住處非常簡樸,寬敞的一進院落,無倒座兒房和廂房,隻有五間上房。


  院子四周栽了不少花草,中間是一個大練武場,邊緣擺著幾個兵器架,陳列著不少刀槍劍戟,一看就是個退休武將自我陶醉的地方。


  穿著藏青色道袍的老太爺在上房門口負手而立,瞧見商瀾時濃眉一挑,笑道:“老夫的乖孫女總算回來了……跟你祖母真像,好,太好了。”


  老太爺和藹可親,豁達開朗。


  “祖父!”商瀾喜歡這老頭子,腳下一墊,一個飛躍,撲通一聲跪下了,“孫女拜見祖父。”


  她秀了一手武功。


  “哈哈哈哈……”老太爺更高興了,對其餘幾個兒子說道,“你們看見沒,你們看見沒,老夫的衣缽有人傳承了,好孩子快起來,來見見你的幾個叔叔嬸嬸。”


  老太爺親自把商瀾扶起來,依次把幾個兒子兒媳介紹了一遍。


  五個叔叔,三叔,五叔、六叔是嫡出,二叔、四叔為庶出。


  除六叔經營家族產業,四叔是武官外,其他幾個叔叔都是文官。


  四叔不在家,在邊關。


  所以,老爺子顧不得幾個兒媳同大孫女噓寒問暖,直接把人拉到了練武場。


  “來來來,聽說慕容飛武功高強,你是他的徒弟,想來也不差,快讓祖父領教領教。”老太爺笑得見牙不見眼,十足的老小孩。


  商瀾樂意哄著老人家玩,也不推辭,說道:“祖父要練什麽,拳法還是劍法。”


  “哈哈,小丫頭行啊,都來來。”老太爺從兵器架上抽出兩把木劍,“先練劍法。”


  慕容藍之所以習武,是因為她有習武天賦——進入六扇門並非慕容飛有意為之,他隻是順應原主的意願——原主一來覺得她可以做捕快,二來是想找到家人。


  原主在力量上不大行,但劍法著實不錯。


  商瀾在現代時與同僚們交手經驗多,反應快,這使得原主的武藝在她手裏有了不小的突破。


  老太爺是武將,馬上的功夫極好,走的是大開大合的路數。


  商瀾機變靈巧,講究的是速度和刁鑽,幾招之後,老太爺便敗下陣去了。


  “不錯不錯,青出於藍。”老太爺扔下木劍,拉著商瀾進了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說道,“你既然有此身手,老夫就放心了。女捕頭嘛,你繼續做,像飛花令那樣的凶手多抓幾個,哈哈哈……”


  “父親!”蔣氏蹙著眉頭叫了一聲。


  其他幾個兒媳也都不滿地看著各自的夫君,示意他們趕緊說話,打消老太爺的不靠譜的念頭。


  “父親。”三叔最先開口,“大侄女既然回了家,那等差事不做也罷。”


  “是啊父親,姑娘家家那麽辛苦做什麽,抓殺人犯,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五叔跟著補充一句。


  兩個嫡子開了頭,其他幾個兒子兒媳立刻哼哼哈哈地配合了幾句。


  老太爺吹了吹茶杯裏的浮沫,看了看商瀾。


  商瀾知道,如果自己識時務,就該自動自覺地跟老太爺表態:自己必然留在家裏,不再去六扇門。


  原主一定會這麽做,但她不會。


  她把匣子打開,取出那塊純銀打造的菱形雲紋腰牌,說道:“祖父,這是皇上欽賜的銀腰牌,聽說六扇門獨我一份。”


  眾所周知,皇上親自升了商瀾的官。


  皇上前腳升了官,後腳你就不幹了?

  這樣不好吧。


  這是她的潛台詞。


  商祺猶豫著,但到底沒敢開口。


  他昨晚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依照他本人的意思,他希望女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但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是愛護弟妹,維護家族榮譽。


  事關十幾個孩子的婚事,他不能枉顧大家的意思。


  三叔又開了口,說道:“大侄女,皇上之前不知道你是咱家孩子,現在知道了,必然知道咱家的規矩和難處,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裏。”


  商瀾最害怕的就是這個規矩。


  她是一個刑警,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女孩子,這裏的規矩不適合她,也關不住她。


  如果一定要以離開六扇門為代價才能回家,那麽她必然選擇離開商家。


  沒什麽好商量的。


  她說道:“祖父……”


  老太爺抬起手,示意她聽他說,“當年你爹弄丟了你,茶不思飯不想地找了你三年,你母親成日以淚洗麵……”


  商瀾明白了,老太爺說的那句“六扇門繼續當差”的話不是真的支持她,隻是想把話題引出來,讓她知曉當下的形式,然後把決定權交給大家。


  此番談起父母當年的苦處,無非是想用親情打動她,讓她知道應該放棄什麽,不該放棄什麽。


  方法雖然迂回,但她依然不能接受。


  用現代的說法,老頭子給她玩了一招道德綁架。


  這時,一個小廝匆匆進了院子,稟報道:“老太爺、國公爺,蕭大人來了。”


  商瀾下意識地看向商芸菲,商芸菲一哆嗦,立刻抱住了蔣氏的胳膊。


  蔣氏安撫地拍拍她的手,附在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商祺跟老太爺交代一聲,起身出去了。


  老太爺繼續說道:“你今年十七,年紀著實不小了,在家陪祖父和你爹娘一年,明年必須出門子了,祖父會親自給你物色一個好兒郎。”


  商瀾很清楚,這番話不是商量,依然是通知。


  這也是她不想回來的原因。


  在這個時代,跟長輩講人權無異於自找不痛快。


  而且她也理解,不是老頭子不講理,而是老頭子一心為她著想,這是以他的角度,為她做出的最好安排。


  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卻難以啟齒。


  她隻好沉默了。


  因為沉默的夠久,導致頻頻看著外麵的蔣氏也開了口。


  她說道:“瀾瀾,你祖父都是為你好,你到底怎麽想的?”


  商瀾道:“我知道祖父為我好,隻是……”她摩挲著剛摸到手的銀腰牌,沒再說下去。


  幾個叔叔嬸嬸的眼裏有了不耐之色,一幹兄弟姐妹也騷動了起來。


  隻有十歲的小弟商雲卓不同,他崇拜地看著商瀾,大眼睛裏滿是神往。


  商老太爺道:“習武之人不喜歡婆婆媽媽,既然祖父的提議你不喜歡,那你就說一個你能接受的,讓祖父聽一聽嘛。”


  “我……”商瀾想說自己現在有女戶,不想回來商家。


  但商祺回來了,他眼裏閃爍著些許釋然,說道:“蕭大人從宮裏來了,要求咱家菲菲馬上跟他走一趟,好像又有大案子了。”


  商老太爺道:“非她不可嗎?”


  商祺點點頭,“非她不可。”


  商老太爺歎了一聲,說道:“你母親在城西有個院子,先給孩子住吧。”


  商祺和商雲彥同時鬆了口氣。


  商瀾喜笑顏開,無比感激地說道:“謝謝祖父。”老人家是真的疼她,講道理歸講道理,但終究沒有用大家長的權威壓她回家。


  其他長輩也鬆了口氣。


  商瀾簡單告辭一番,由幾個親兄弟送了出來。


  商雲彥道:“妹妹,錦衣衛插手的案子沒有簡單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商瀾點點頭。


  “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商雲卓問道。


  商瀾摸摸他的小鬏鬏,道:“忙完案子姐姐就會回來看你的。”


  “哦。”商雲卓有些失望。


  商瀾有些不忍,又道:“你要是喜歡姐姐,可以讓大哥帶你來找我。”


  “真的嗎?”小家夥又高興了。


  “真的,到時候姐姐可以教你幾招。”商瀾懂他的心思。


  小家夥就撲上來,牽住了她的袖子,“姐姐,我喜歡你。”


  商瀾在他小臉蛋上捏了捏,心滿意足。


  蕭複在外客廳等商瀾,與商雲彥等人寒暄後,他直接挑明了來意,“我需要采集指印,你要什麽東西,我馬上讓人準備。”


  商瀾道:“物體不同,用的手段不同,我需要看過現場後再做決定。”


  蕭複與商雲彥說道:“子輕不必擔心,本官很快就會完璧歸趙。”


  商瀾道:“蕭大人不必客氣,我會為我的安全負責,完璧歸趙談不上。”


  商雲彥不讚成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沒說什麽,送他們出了門。


  商瀾隨蕭複等人一路快馬加鞭,先出城,再往東南,疾馳一個時辰,到了一個名叫五香鎮的地方。


  目的地是鎮外的一個莊園。


  莊園建在矮山下,紅牆碧瓦,亭台樓閣,沿著矮山山腹漸次而上,格外壯觀。


  商瀾把馬交給小廝,由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到正院。


  在正院東次間,她見到了奄奄一息的孟一則,那個小倌館認識的孟世子。


  錦被蓋住了他的身體,卻沒能蓋住他的臉——那張漂亮明媚的臉上紫痕密布,腫脹不堪。


  管家上了前,小聲說道:“世子,蕭大人來了。”


  孟一則沒有扭頭,而是竭盡全力地把被子蒙到臉上。


  管家抱歉地看看蕭複。


  蕭複轉了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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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婚夫兼二表哥受不了嘲笑,哭著喊著求家裏退了婚。


  然而,當朝首輔的繼夫人卻上了門……


  等未來的狀元郎景緗之下了考場,發現他的婚事已成定局。


  一年後,景緗之升任知州,幾個好友不懷好意地帶著某郡主趕來慶賀,


  卻發現宋蓁蓁已經脫胎換骨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以秀美聞名京城的某郡主在她麵前成了清粥小菜。


  景緗之說:“如果說宋蓁蓁是山杜鵑,又毒又野,我就是那綿延的山,土壤肥沃,廣博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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