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除了你，再無他人
聖靈學院一處無人的荒山背後。
女子一身白衣，額上三指寬的白色素帶垂下三尺，隨風獵獵。
眼前隆起的土堆儼然是做新墳，卻比尋常墳墓更加小巧些。
女子身上罩著一層厚厚的寒霜，指尖也因為過度嚴寒而泛起了略微的青色，她卻是仿若未覺，整個人像是入定了一般，呆呆地坐著。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君九幽！
當日在奉蘭宗，她讓鴻蒙塔的器靈傳信之後，不過一時三刻，嚴詢竟然便帶人趕到了奉蘭宗，隨後，他與百裏封塵以及大陸聯合峰會的人一番密談之後，奉蘭宗的人竟然全麵鬆口，不但放他們所有人安然無恙的離開奉蘭宗，甚至允許她帶走窺天鏡！
從奉蘭宗回到聖靈學院，君九幽便來到了這裏，替玄老立了這個墓，確切的說，是立了這個丹藥塚！
玄老原本隻是被鴻蒙塔所攝取的一道殘魂而已，而他獻祭給鴻蒙塔器靈之後，他所有曾經用過的東西全都消失得幹幹淨淨，哪怕是一件衣服也不曾留下，唯一留下的，便隻有他曾經替君九幽煉好的丹藥！
是以，君九幽隻能為他立下這個丹藥塚！
荒山腳下，一道身著墨色素麵刻絲直綴的男子一步一步往山上而去，簡約的衣料蓋不住男子身上卓然的氣度，他踏出的每一步看似隨意，卻在幾個眨眼間，人已近半山腰。
片刻之後，男子出現在了君九幽身旁。
百裏封塵知道君九幽難過，當初他肉身被毀，也曾在鴻蒙塔中借住了些許時日，知道玄老和君九幽關係匪淺，也知道了玄老為了救君九幽，獻祭給鴻蒙塔之事！
回到聖靈學院之後，君九幽在這裏已經坐了整整兩天，這兩日，百裏封塵沒有打擾君九幽，也沒有讓任何人來礙君九幽的眼。
“小幽……”
君九幽一動不動。
百裏封塵蹲坐下來，靠在君九幽身旁，輕輕替她拂去身上的寒霜，而後用自己的手，緊緊地包裹住了她的手，不用靈力，隻用自己的體溫，為她渡過去些許暖氣。
良久之後，百裏封塵終於感覺到君九幽動了動，君九幽轉頭看著百裏封塵，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其實玄老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百裏封塵心中微微發緊：“凡事總有意外，這件事……”
君九幽搖了搖頭，打斷百裏封塵的話：“我都知道，你不用為我找借口，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如果我能三思而行、謀定而後動，如果我能早一點想到把師父叫過來，一切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害死了玄老！”
君九幽麵色平靜，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急：“我知道遮天雲霧大陣的厲害，可是我仗著自己是神符師，我以為我能救了人全身而退，我以為但凡靈陣隻要注入了符文就攔不住我，我接受了靈力灌頂，又在城主府吸收了禁製之力，便以為自己實力大漲，奉蘭宗好歹是一流大宗，可是我竟全然不放在心上，我想逞英雄，我以為自己是救世主，玄老說我是濫用自己的善良，不是，根本不是，我就是愚蠢！我驕矜、自大、狂妄，我拎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該死的那個人其實不是玄老，是我！”
君九幽字字句句，一聲比一聲撕裂，百裏封塵握住君九幽的手越發收緊，他了解君九幽，所以他很清楚，君九幽說這一番話，不是在發泄，她向來冷靜，但她的路走得太快、雖然曆經險阻，卻次次平穩，是以，這一次玄老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小幽，你還記不記得，自己修煉的初衷是什麽？”
“初衷？”
百裏封塵道：“其實我很小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是靈師，那時候我是個孤兒，孤身一人流浪在外，無論是破廟的乞丐還是屋簷下的流浪漢，甚至是路邊的野狗，都可以欺淩於我，一次機緣巧合，我被聖魔宗的人帶了回去，我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修煉，而在我成為一名靈師之後，曾經那些我害怕的乞丐、流浪漢還有野狗，都再也無法對我構成半點威脅，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實力為尊，隻有實力足夠強大，我才能夠保護好我自己，我才能夠無所畏懼！”
這還是百裏封塵第一次對君九幽說起自己的過往，君九幽聽入了神，下意識點點頭：“不錯，強者為尊，我從開始修煉的那一天開始，就下定決定要提升實力，隻有我夠強，我才能保護自己，守護一切我想要守護的人！可是我……”
百裏封塵摸著君九幽的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每個靈師努力修煉的初衷，其實都是大同小異的，我如此，你如此，相信玄老亦是如此，小幽，我知道玄老的離去讓你很難過，但是你必須振作起來，隻有這樣，你才不負玄老的一番犧牲，不是嗎？”
君九幽沉默不語，百裏封塵說得她如何不懂，隻是……
百裏封塵也知道君九幽不是那麽容易被說服的人，她太自信也太重情，隻有時間能慢慢淡化曾經的傷痕。
“今天我來找你，還有一件事，鏡塵的修為已經在院長他們的幫助下恢複得差不多了，你如果要用窺天鏡找韓淩亦，現在應該就可以了！”
提起韓淩亦，君九幽總算恢複了些許精神，城主府的血案未清，韓淩亦下落不明，她受老城主恩惠，理應接過城主府的責任，現在不是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的時候！
君九幽站起身來：“好，那我們現在就去找院長！”
百裏封塵點點頭，也隨之站了起來，君九幽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看百裏封塵：“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讓大陸聯合峰會的人同意你留在聖靈大陸的嗎？”
百裏封塵微微勾了勾唇角，反問：“這很重要嗎？”
君九幽想了想：“可能重要，可能不重要，得看你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吧。”
百裏封塵上前拉住君九幽的手：“你又知道？”
君九幽翻了翻白眼：“我又不傻，大陸聯合峰會那群人難得動一動，既然動了，又怎麽可能沒個結果就罷手了？他們也不是搞慈善的，如果不是你付出的代價足夠讓他們滿意或者心動，他們怎麽可能任由你留下來？”
百裏封塵皺了皺眉，看著君九幽：“搞……慈善？是什麽意思？”
君九幽言簡意賅：“就是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百裏封塵失笑：“媳婦兒說得沒錯。”
君九幽又翻了翻白眼：“誰是你媳婦兒？”
百裏封塵比君九幽高出大半個頭，他微微低垂著頭，一雙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進君九幽心裏：“你曾說，不願與人共侍一夫，如今，我除了你，再無他人，如此，我難道不就是你一人的夫了嗎？那你不就是我的媳婦兒了嗎？”
君九幽被百裏封塵這毫無邏輯的邏輯繞得有點暈，但是百裏封塵那句“我除了你，再無他人”卻是實打實的在她心尖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君九幽喉嚨有些發幹，聲音微微喑啞：“你如果留在聖靈大陸，那聖魔宗怎麽辦，你不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