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篇浮生若夢

  “嫣妞。”蘇生用盡最後的力氣，對其報以淺淺的一笑。 竟然，真的是你呢，慕容嫣。 然而慕容嫣卻隻是垂著首定定地站在那裏，右手仍然保持著握劍的姿勢。 為什麽不看我呢，慕容嫣？是不是此時此刻，你也不知道到底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麵對我呢？就如同我現在一樣，所能做的，隻是像這般做出了如此不合時宜的笑臉。 蘇生很想這麽問一問麵前的女孩子，可是她發現自己已經再也沒有力氣發出絲毫聲音來了。連整個身體都是軟軟的，第一次，她忽然覺得很累很累，忽然覺得不想再做任何掙紮，於是她選擇了倒向身邊的千麵懷中。 已經夠了啊。她，就借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吧。 眼瞼緩緩地合起，關住了所有的情緒。耳邊千麵焦急的呼喚聲亦是越來越遠，仿佛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飄向了極其遙遠的世界一樣。 蘇生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神奇的夢，然而最神奇的是，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夢中的一切。隻是描述夢境是最累人的一件事，因為夢裏的故事本就淩亂無章，你卻要把那些破碎的片段一抹一抹地撿拾起來，然後努力將其揉捏成形。 說起來人真是奇怪的東西，你可能花一輩子的時間都不一定能忘記一部曾經刻苦銘心的電影。但隻需一夜，你卻極有可能怎樣都想不起一個同樣刻苦銘心的夢。盡管夢裏的一切都是經由你創造，與你有關聯。所以說一睡一醒，或許才是這世間最大的時間跨度。 幼年時她讀黃粱一夢，當時她便覺得說不出的神奇。黃粱一夢，一夢一生，清醒那刻飯香不過才嫋嫋襲來而已。到底誰是誰的夢，誰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連造夢者本人也無從而知。莊周說自己夢蝴蝶，蝴蝶說莊周入她夢。或許人類的這一場塵世，都隻是舊人舊夢的延續而已，浮生本若夢。 視線模糊地爬起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何地，隻能隱約感受到窗外似乎已是大亮。晴朗的天空，仿佛在嘲笑哪個為夢憂傷的小孩。 其實是個極簡單的夢，她不過夢見了自己在異域空間的一生。夢裏的她穿梭了時光，去到了一個美輪美奐的時代，遇見了很多很多的人，最後卻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背後捅了一劍。雖然她假裝瀟灑，報以淺笑，實際上內心卻已痛到撕裂。夢終，清醒，不禁暗歎浮生果真若夢，原來幾言幾語便能輕描淡寫出來。 一瞬間蘇生忽然想起了童年時代遇到過一張紙片。然而怎樣遇到的，有什麽用途，似乎全都記不得了。唯獨鵝黃彩紙上油印著的某幅小小風景畫，不知不覺間就記著了。至於畫著怎樣的風景想來也並不重要。因為讓人印象深刻的，其實是那風景所詮釋的文字：往事如煙。很多時候，一位作者傾盡全力描繪出的美麗畫卷，其實不過是為了表達那麽幾個字而已。 往事如煙。於是，記載了如斯淺淡文字的一頁薄紙，偶爾會在一些適合懷念的時光裏，化作了紙船，遊過了流年，在你眼瞼啟合的瞬間舒展了身體，偽裝成泛黃的枯葉，落進了你的紅茶杯裏。 那些隨風散去的如煙往事，忽而就那麽路過了你。對你說，嗨，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