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焦土
“還有解決的辦法嗎？”李牧陽沉默良久，才緩緩問道。
沈小小略微猶豫了一下，看著他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但就算我說了，恐怕你也不見得會聽我的。”
“那就不用說了。”
李牧陽神色淡然，隨手將自己身上紮著的那些銀針一一拔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確定嗎？如果你真的這樣任由不管下去，早晚有一天你的神智，你的身體會被人魔一點一點的吞噬占據，到那時候可就誰都救不了你了！”沈小小急聲道。
李牧陽看了她一眼，道：“我想，我已經大概猜到你所說的辦法是什麽了。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說，現在那個人魔已經跟我融為了一體，要想徹底將它消滅，恐怕隻有我死才有可能做得到吧？”
“不，其實你還可以有另外一種選擇。”
“你是說，讓我停止修煉，從此甘心做一個普通人？”
“當一個普通人有什麽不好？現在人魔依附在你的體內，完全就是靠著吸收你的靈力來生長，你修煉得越強，它的力量也就越強。但隻要你願意散盡修為，從此當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它的存在與否，對你來說也就再沒有任何的威脅了！”
李牧陽澀然笑笑，“與其照你說的那樣苟延殘喘地活著，我情願一死！”說完，他就要邁步往外走去。
沈小小連忙上前攔住他，“對你來說，修煉、變強……難道真的就那麽重要嗎？上次你被術法反噬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知道變成人魔有著多麽的可怕，到時的你將不再是你，那麽你這樣堅持變強又有什麽意義？”
“嗬嗬，有什麽意義？”
李牧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冷笑，說話的語氣也驟然提升了幾分，幾乎是吼著道：“你經曆過死亡嗎？經曆過絕望嗎？經曆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人，朋友一個個在你的麵前死去，可你卻什麽都做不了的那種無力嗎？你要問我一直堅持變強有什麽意義？
好，我告訴你！死……我不怕，早在幾年前的時候我就已經死過了！我現在唯一還存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就是要不斷地變強，要強大到足以讓我殺了那隻滅我滿門的孽畜！即便為此會讓我最終化身為魔，我亦無悔！”
一直以來，李牧陽都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有點兒生人勿近的那種感覺，像是現在這樣忽然露出這麽情緒化的一麵，沈小小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而且在李牧陽說這番話的時候，沈小小不但從他的神情當中看到了那股抑製不住的憤恨，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內心深處的那股悲涼和痛楚。
這難道就是李牧陽平時藏在那副冰冷的麵具之下，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嗎？
沈小小有些愣住了，以至於李牧陽最後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都沒太注意。
等回過神來，但見房門是開著的，院子裏也沒有了李牧陽的身影！
……
三天後。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在沈小小麵前那次情緒失控的影響，李牧陽在走出那間院子之後就直接離開了桑城，渾渾噩噩地在外麵遊蕩了幾天，也沒個目的。
等他的心神終於恢複清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片茂密的山林當中，而且這片山林給他的感覺……很熟悉！
“這是……南嶼山？”
李牧陽有些愣神，這不知不覺的，他怎麽會走到這裏來了？
看著前方的那條林間小道，此時已經快被野草所覆蓋，如果不細看的話，幾乎都找不出原來的路了。
看來，這裏應該是很久沒人走過了。
隻要沿著這條小道一直往前走，到了盡頭會有一個小山坡，而在山坡之下則是……
李牧陽的眼神當中，忽然透出一抹意味複雜之色。
算起來，自從當初他離開之後，已經整整四年沒有回來過這裏看看了吧。這個他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閑雲鎮！
他為什麽會回到這裏來了呢？
難道是因為在海陽城經曆了陳家的那場大火，在他的內心深處產生了某種強烈的呼喚？又或者是他到了桑城之後，忽然想起他的故鄉閑雲鎮距離桑城已經不遠，這才情不自禁地想著過來看看？
不管怎麽樣，他現在既然到了這裏，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沿著那條林間小道，李牧陽又繼續往前走了小半個時辰左右，到了林邊，眼前豁然變得開朗，一個小山坡出現在他的麵前。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此時在那小山坡上麵，竟已經有一道熟悉的倩影站在了那裏，正一臉笑容地望著他。
“你怎麽會在這裏？”李牧陽愣道。
這個在小山坡上等著他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沈小小。
“怎麽，看到本小姐在這裏出現很奇怪嗎？”沈小小雙手背在後麵，笑吟吟地走了過來，“我說李木頭，你現在的警覺性可是越來越差了，我這都已經跟了你整整兩天了，你居然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李牧陽不由幹笑了一下，這幾天他的腦子裏確實不知道亂七八糟的在想些什麽，狀態有些渾渾噩噩的，還真是沒有發現沈小小這丫頭的跟蹤。
“你不是還要幫雲天淩煉藥，給他的那位故友治病嗎，怎麽有空跟著我到這裏來了？”李牧陽問。
沈小小一臉驕色地道：“本小姐是誰啊，天才煉藥師誒，煉一副藥能花多少時間？要不是因為大冰臉擔心這擔心那的，我早就已經用別的方法把他那位紅顏知己治好了，哪兒還用等他找什麽金背帝王鱘的魔核！”
“大冰臉？”
“對啊，就是你剛說的雲天淩啦，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張臉冷冰冰的，不是大冰臉是什麽，就跟你一樣。”
“我？”
“嗯，確切的說，你不是大冰臉，你是木頭臉，總之我叫你李木頭一點兒都沒錯。”
“……”
李牧陽苦笑著搖了搖頭，也懶得跟這丫頭在這件事情上深究下去，隻是道：“你跟著我到這裏來幹什麽？”
“你是我的病人，在你的病還沒好之前，我當然要跟著你了。否則你要是出了什麽事，那豈不是會砸了我的招牌？！”沈小小一本正經地道。
“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病人了？”
“在桑城，你不是來找我幫你看病嗎？被人魔附體也是一種病，所以你當然是我的病人了！”
“嗬嗬，那我謝謝你了，沈大夫。不過我這個病已經不打算治了，麻煩你還是別再繼續跟著我了。”
“哼，你說不治就不治了？本小姐從不輕易出手幫人治病，可隻要出手，就絕對沒有不把人治好就撤的道理。少廢話，總之在我沒想出什麽辦法將你體內的人魔驅除之前，你必須老實讓我跟著！”
“你這是閑的吧？”
“要你管！”
李牧陽無奈地笑笑，也懶得再說下去。
他緩緩走到了前方的那個小山坡上，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卻隻見一片黑色的焦土！
即便已經整整四年過去，可是這個當初被魔龍荼毒過後的小鎮，此時竟還是寸草不生，仿佛煉獄！
李牧陽的臉色忽然有些深沉得可怕，雙拳不自覺地攥緊，眼神中滿是濃濃的仇恨和熾熱的怒火。
“這裏，就是你的故鄉嗎？”沈小小忽然在旁問道。
“嗯。”
李牧陽隨口應了一聲，身子一動，竟直接往那小山坡下跳去。
這是一個足有百米左右的斜坡，坡度不是很陡，而且在斜坡上麵長滿了柔軟的雜草。以前李牧陽每次到南嶼山上捕獵回來，下山的時候都是這樣直接從這道斜坡滑下去的。
沈小小見狀，似乎在那忿忿地罵了一句什麽，隨即也跟著一起跳下，借著那些柔軟的雜草滑了下去。
不多久，二人便到了坡底。
前方赫然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小路，跟著小路往前走了幾百米，便進入了一條更為寬敞些的大路，隻是因為許久沒有人走的緣故，此時路上長滿了野草，最深的地方幾乎能夠沒及膝蓋。
在這條大路的最前麵，一道已經遍布苔蘚的石門兩側，各有一頭虎獅獸的雕像在那立著，雖然還能依稀看出昔日的幾分威嚴，但是這麽多年來風侵雨蝕，外加雜草叢生，已經顯得無比蒼涼和衰頹。
至於在石門前麵，那塊原本銀鉤鐵畫寫著“閑雲鎮”三個大字的白玉石碑，此時早已不見了，隻有在地上散亂著一堆亂石。
李牧陽走到了一那道石門前，用手輕輕摸著身旁的一座虎獅獸雕像，臉上忽而露出了一副無比沉痛之色。
當年魔龍來襲的時候，僅僅片刻的功夫，整個鎮子就已經被那強大的龍息淹沒在一片熊熊火海當中，除了這道石門和兩側的虎獅獸雕塑之外，鎮子裏的一切盡皆化作廢墟，隻剩下一片焦土。
而且被魔龍的吐息所毀滅的地方，多年來還是寸草不生，李牧陽剛一踏入石門後麵，頓時感覺一股滿是悲涼和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
不覺間，他的心神竟也因此受到了影響，一股帶著強烈殺意和憤怒的氣勢猛然從他身上透出，一雙眼睛也在瞬間變得赤紅！
“李木頭！”
沈小小見狀不妙，意念一動，捆仙索瞬間出現在她的手上，然後嗖地飛到李牧陽身前，頃刻間將他的身體纏繞了幾圈。
“收！”
沈小小指訣一引，李牧陽的身體便倒飛了出去，摔落在石門之外。
緊接著，就見他那雙赤紅的眼睛，又開始漸漸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