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棲身西平
謝蘊催馬靠近秦蒙,卻不想被郝萌斜刺裏趕來,抬手對著謝蘊的戰馬就是一拳。
這可真是無差別攻擊了,謝蘊聽得戰馬骨頭碎裂的聲音,叫聲不好,甩鐙飛身躍下,才堪堪沒有被波及到。
秦蒙看得大急,叫道:“住手!郝萌,怎麽連自己人都打?”
誰知道,這一聲喊根本沒有喚醒郝萌,他身體如鬼魅般快速期近,伸手就抓謝蘊。
謝蘊知道郝萌神力,哪敢讓他抓住?倉促間矮身形就地一滾,才躲過了郝萌的一抓。
秦蒙急得差點蹦高了,謝蘊要是被郝萌傷了,那可真是賠大發了。
可現在,秦蒙身上傷情嚴重,根本無法趕過去。一時間,秦蒙急得抓耳撓腮。
忽然,秦蒙想到了一個辦法,大聲道:“郝萌。肉包子,肉包子,過來,到哥哥這裏,肉包子。”
郝萌正在撒瘋,聽到了肉包子幾個字,一轉頭。嗖的一下,跑到了秦蒙身邊。
“哥哥,肉包子。”郝萌眼中紅芒褪去,又是那幅蠢萌並且帶了點不好意思的神情。
秦蒙周邊,倒是有不少突厥騎兵,隻不過,剛才郝萌手撕的場景,給他們的心理震撼是沒法形容的。
都知道秦蒙是這支部隊的長官,但身邊有那麽一個恐怖的存在,誰敢往前湊和啊?
這時,秦蒙的周盤老部下一個個殺過來,有一人還把秦蒙的戰馬牽了過來。
秦蒙無暇管郝萌,對著謝蘊喝道:“謝蘊,上馬。代我指揮。看到被殺散的兄弟,就殺過去聚攏起來,咱們在周盤幹過的事情,再幹一遍!”
謝蘊看看秦蒙,再看看他身邊的郝萌,眼見周邊的突厥人都畏避躲開,便衝著秦蒙一拱手,道聲遵令,翻身上了秦蒙的馬,喝令身邊的人跟著,殺進戰團,解救自己的人馬。
秦蒙命令完謝蘊,再也支撐不住了,身體一軟,癱在了地麵上。
郝萌大驚,抱著秦蒙嗚嗚大哭:“哥哥,哥哥,你可別死啊……”
秦蒙奮力拍拍郝萌的後背,咬著牙才說出了話:“好兄弟,別哭了。還記得哥哥說過的話麽?你再哭會怎麽樣?”
郝萌猛地瞪住眼睛,擦擦流出的鼻涕,就像是定在那裏一般。
他想起來了,他要是再哭的話,秦蒙可是會把他趕走的。
“好兄弟,看到那些突厥人沒有?咱們,咱們把他們打跑了,就可以,就可以……吃肉包子了。”
秦蒙肩膀上的傷口,鮮血止不住地流淌。
慢慢的,秦蒙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夢中一樣,周圍的一切,是那麽的虛幻,就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在秦蒙眼睛一閉之時,如同一扇未知的大門,轟然關閉,秦蒙就再也感受不到周圍的事情了。
“長官,長官……”耳際間,傳來了謝蘊的呼喊,秦蒙猛然一驚,想要起來,卻是疼痛襲來。忍不住叫了一聲。
“長官莫要動,醫者言您的外傷傷口剛剛愈合,但恐傷及骨頭,還需靜養才行。”
秦蒙這才看清楚,自己躺在床上,周圍謝蘊,齊遠,周烈幾個都關切看著自己。
“這是在哪兒啊?”秦蒙感覺自己的聲音裏,都透著虛弱。
齊遠上前道:“將軍,您現在身處西平郡,王爺回京述職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您傷勢太重,不方便帶著,就讓你在這兒養傷。對了,您已經是位列中軍參將了。”
秦蒙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我怎麽成了參將了?”
齊遠道:“當日霧隱嶺阻擊,我犬牙寨眼看著全軍覆沒,幸得大將軍薛亮率部趕到,與我部合擊。擊退了突厥人。羅方大將軍也因此在主力對決中,重創敵虜。這一回,突厥人可是有點狼狽北竄啊。”
“我們兄弟戰損如何?”
秦蒙的這個問題拋出來,氣氛一下子沉悶壓抑起來。
“戰騎僅有四十餘生還,步卒,不足六百。”
秦蒙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損傷大半,聽起來就是個官方語氣式的評估,可仔細算下來,一戰,就有九百上下的戰士,命喪沙場啊。
常思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每一個生命,對其本身而言,此生已了。
而對他們的家人而言,則是無盡的悲慟。
“我想去看看兄弟們。”秦蒙掙紮著就要起身。
“將軍,兄弟們也都受了王爺的恩賞,照拂有加,您如此狀況,就不必去了。”周烈在一旁趕緊勸慰。
秦蒙不管這些,依舊是掙紮坐起。
謝蘊一看。知道長官下了決心,便趕緊過來攙扶,給秦蒙披上了大氅。
等一出門,秦蒙才發現,外麵已經是大雪遍地了。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一個多月了,今年,雪來得早些。”謝蘊生怕秦蒙跌倒,在一旁好好攙著。
“郝萌呢?”
謝蘊笑道:“這孩子日夜守著,隻恐長官不在了。後來我哄他,說是這樣守著可不利您休息,會影響您早日醒來,再給他很多的好吃的,這才把他騙走。”
秦蒙點點頭。示意周烈在前邊引路。
齊遠則是在秦蒙一旁,介紹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秦蒙霧隱嶺兩戰之功,得到了楊林,羅方以及薛亮的一致嘉獎。
除了進爵升官之外,將其置於西平,也是重用褒獎的延續。
西平郡,北接武威,乃是大隋北疆邊防延伸重地,秦蒙統率本部之餘,還節製西平郡的駐軍,無論是戰時日常,都可隨時調撥。
伴隨著齊遠的一一講述,秦蒙來到了補充後的犬牙寨官兵駐所。
到了大營之中,秦蒙赫然發現,士卒們攏起了無數的火堆,正十幾個人圍著火堆取暖。
“這是何故?怎生如此散漫?”秦蒙有些不高興了,愛惜士卒是一回事,但必須是在嚴格紀律的前提下。
沒有紀律保證的愛惜士卒,那就是縱容其散漫,等真的打起仗來,毫無戰鬥力。隻能被殺戮,嚴格說起來,這是最大的犯罪!
齊遠知道秦蒙所指,趕緊拱手道:“稟將軍,我們是王爺臨時調派這裏的,因而,冬衣都是當地的駐軍提供的。我已經數次聯絡。但因為羊皮采購嚴重不足,非但是咱們的兄弟,當地的部眾,也是冬衣嚴重不足。”
秦蒙這才想到,在大隋的時候,棉花還未成為主流的織物原料,所穿衣料。都以麻料為主,絲料毛料,倒是有,但都是貴得驚人。
上層人中,冬天禦寒,穿的袍子,都是絲絮夾層,稍微次點的,用的是絲絮的下腳料為夾層填料的。
但即使是這樣,普通民眾,也是用不起的。
普通士卒,能比普通老百姓好點,但也用不起上點講究的袍子。
最能糊弄事的,就是采購羊皮,簡單處理一下,一張羊皮裁開,肩膀胸口護住,再把腿膝護住,其他以葛麻材料的布匹串聯起來,就算是一件冬衣了。
“讓那西平守備來見我。”秦蒙陰沉著臉說道。
西平守備,就是西平郡的駐軍將領,他是歸秦蒙節製的。
齊遠道聲遵命正要派人去叫,秦蒙卻忽然擺手道:“不必了,我親自去看看。”
眾人有心要勸解,但秦蒙耷拉下臉,誰也不敢說話。
到了西平守備大營,通報過後,守備將領孫茂。帶人趕緊來見秦蒙。
“末將孫茂,攜西平守備將士,參見秦將軍。”
“罷了,且帶我去看看,西平守備將士,都做些什麽。”
孫茂愕然,不知道這位新來的上司,要做什麽。
不過,愕然歸愕然,孫茂哪敢問個明白?
等到了軍營之中,秦蒙的臉色越發難看。
守備大營中的將士,也是圍著火堆,在烤火。
“將士們冬衣頗舊,如此。怎生過冬?”秦蒙看孫茂的衣甲,也是很舊,就沒有發太大的火。
“稟秦將軍,自末將往下,所穿皆為去年冬衣。今年因為戰亂,羊皮價格飛漲,五倍於往常,因而采購非常困難。”
“可是上峰調撥不利?”秦蒙冷冷道。
孫茂一咧嘴,拱手道:“秦將軍,今年幸虧您蒞臨西平,上峰調撥物資錢糧,倒也是非常痛快,數也足。不過,羊皮所製冬衣,照例是當地采買,當地製作,所勞用工,皆歸國家調配。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將士們都沒有新的冬衣,圍火取暖,與散兵遊勇何異?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秦蒙語氣間,已經是很不滿了。
孫茂深吸一口氣道:“秦將軍,雖是羊皮價格漲了五倍,上峰照顧您的麵子,都給足了,但是采買的時候,有貨的商家,卻是,卻是說沒貨了。”
“沒貨了?你開玩笑吧?將士所需所用,乃是國家統一調配的,實時予以保障,敢說沒貨,可是想嚐嚐國之雷霆憤怒?”秦蒙幾乎是從牙根蹦出了這些字。
孫茂一縮腦袋,他可是聽說過這位秦將軍事跡的,而且看看他身邊,那一個個軍官,殺氣騰騰,那絕對是動刀子不眨眼睛的主兒啊。
眼看著秦蒙動怒,孫茂感覺自己的腿都有些發軟。
“秦將軍,齊長官已經數次催我冬衣事情,卑職也數次跟商家聯絡。無奈,人家就是說沒貨,卑職,卑職也無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