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輕處理
秦蒙把自己在東宮府裏的遭遇,詳詳細細跟楊林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監軍大人,東宮可是有明顯的僭越行為,末將若是不以極端的方式跟東宮劃清界限,待日後聖上知曉此事,末將受牽連倒是小事,隻怕,要連累監軍大人啊。”
楊林聽得眉頭幾乎要鎖到了一起,臉色陰沉得像是能擰出水來。
不管在什麽時代,僭越這種行為,是最高當權者,絕對不能允許的。
別說是受到牽連了,就是有點瓜葛,都是不死也要褪層皮啊。
“你拿了一腐儒,欲待何為?”楊林冷冷問道。
“稟監軍大人,以末將看來,太子殿下,並非是有意僭越,而是腐儒自覺通曉古今,蠱惑太子,排演古周天子禮儀,以彰顯東宮博文知禮,欲以文治天下。如此,可得天下士子之心,太子……末將以為,雖有僭越之舉,實未有僭越之心。”
“哼,你是想替太子辯解了?”楊林陰森問道。
秦蒙心裏一緊,他深知,楊林老爺子可不管什麽心不心的。他就是眼裏揉不得沙子,也不管是誰犯了什麽樣的錯,敢跟皇權朝廷叫板,先得過他這一關再說。
“末將絕無此意!隻是覺得,這件事情,既然攤上了,不向聖上稟報,那就有欺君的嫌疑。但是,僅僅上奏事情本身,而不奏明原委,則有遇事不查之嫌。因而,末將將明克讓帶回,問了口供,一並交與聖上,前因後果,一目了然。至於如何決斷。聖上自有聖裁。”
楊林老爺子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嗯,如此甚是妥當。”
說完,楊林老爺子見秦蒙還舉著金牌,從他手裏奪過,照著秦蒙的麵門,劈手扔了下來。
砰地一聲,金牌重重砸在了秦蒙的腦門上,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監軍大人,末將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秦蒙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喊了出來。
楊林冷笑道:“這詞兒是順口就來啊,哪一回,都是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可你哪一回不是還敢?”
“這一次是真的。”秦蒙趕緊龜縮成一團,擺好了挨打的姿勢。
“撿起來。”楊林說完,讓身邊親兵,把明克讓提了過來。
秦蒙撿起金牌,估摸著楊林老爺子還讓他拿著,便收好,站到了楊林身邊。
不一會兒,明克讓被提來,在楊林麵前,明克讓可不敢還來驕狂那一套,老老實實將排演周天子禮樂的事情,說了一遍。
“茲事體大,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僅僅是排演禮樂,無心僭越,倒是可以從輕發落。待會兒會去見聖上,若是敢瞎說半句,哼,那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文人有硬骨頭,但也不會不識時務。尤其是在楊林老爺子這樣,氣場無比強大的人麵前,硬杠那不是找死麽?
明克讓唯唯諾諾,趕緊表示,自己剛才所說都是事實,絕不會胡言亂語。
楊林馬上稍作準備,帶著秦蒙和明克讓,以及一些護衛,連夜趕赴到皇宮,讓皇宮戍衛通稟,說是有要事要見皇上。
楊堅都已經睡下了,但誰都知道,楊林老爺子可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人,他說有要事,那肯定是半點耽擱不得的。
因此。楊堅很快就得到了楊林求見的消息。
楊堅更是不敢怠慢,他是皇帝不假,但碰上緊急的事情,皇帝也得爬起來辦公啊。
等在寢宮旁偏殿見了楊林,聽說東宮有僭越之舉的行為時,楊堅勃然大怒:“太子欲何為?朕自登基之日起,便立其為太子,輔以幹練之臣,許以治理朝政。莫非,朕尚鼎盛,太子就欲取而代朕乎?”
楊林在一旁靜等著,待楊堅發泄了一通,火氣稍稍小了些,才說道:“陛下,以老臣觀之,太子有僭越之行,卻未必有僭越之心。太子無非是秉性率直,聽狂生之言,欲以文示天下,不曾考慮後果,才有逾禮之行的。秦蒙親眼目睹一切,且拿了狂生明克讓,陛下一問,便全然明了。”
楊堅這才把眼睛轉到了跪在楊林身邊的秦蒙。正要問話,卻發現秦蒙幾乎把腦袋埋在了地麵上,似乎十分惶恐。
“秦愛卿,汝雖是拜會太子,參與僭越禮樂,但汝首告,自然,僭越之行與汝無關。”
“多謝陛下恩典,臣不勝感激。”秦蒙腦袋還是耷拉到地麵,給楊堅講述東宮發生的一切。
楊堅一邊聽著,一邊越發感覺奇怪,等秦蒙說完,楊堅道:“秦愛卿,抬起頭來,朕已經赦免你參與僭越之罪了,因何還是這般害怕?嗬嗬,朕並非洪水猛獸,來,抬頭……”
等秦蒙把頭抬起來,楊堅嚇了一跳。
在秦蒙的額頭上,鼓起了一個能有豆包大小的大包。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楊堅指著秦蒙頭上的大包說道。
楊林一旁接話道:“回陛下,是老臣打的。這小畜生。為求自保,竟然敢在東宮亮出禦賜金牌。那金牌,非國難調用國力不可動用,因此,臣重重責罰了他。”
秦蒙這才明白,楊林老爺子可不是隨便打人的,而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他。
禦賜金牌,正如老爺子所說,非國難調用國力不可動用。而他,卻是為了自保動用了。
這或許談不上是什麽大罪過,但被皇帝知道了,總歸是要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直接治罪,也未嚐不可。
現在,打也打了。皇帝總不好意思再進行責罰吧?
楊堅臉上一抽抽,他知道了兩件事情,首先,老王爺對秦蒙的偏愛,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禦賜金牌都給了他,說明對他已經是到了心腹一樣的信任。
再一個,就是老王爺還是那麽鐵麵無私,再怎麽信任寵溺的人,該打還是打,絕不留情。
秦蒙擅自出示金牌,確實是行為有欠妥當,不過,腦袋都打出那麽大的包了,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吧。
楊堅說了幾句,寬慰了一下秦蒙,便讓人將明克讓帶過來,親自盤問了一遍。
是夜,楊堅沒有任何的表態,讓楊林帶著秦蒙幾個回府休息。
到了第二天,楊堅將太常寺少卿辛亶召見過去,專門詢問了昨日冬至,東宮府裏發生的事情。
辛亶對曰:“眾官至東宮。為賀,並非朝見,因而,並非逾禮。”
楊堅回了一句:“禮樂於庭,非天子召見臣屬,不可為也。”
辛亶還想再辯解一下,楊堅卻對這件事情,再也不發表任何意見了。
再往後。楊堅似乎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一樣,不但對東宮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就是對那日到東宮祝賀的官員,也沒實行秋後算賬。
這可讓從王府歸來的晉王楊廣,有些著急,他私下裏瞅準機會,找到秦蒙,毫無顧忌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將軍。眼下太子於東宮僭越,正是打壓的大好良機,奈何按兵不動?要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秦蒙倒是理解楊廣的急不可耐,倒不是因為楊廣這個時候,就想著取楊勇而代之,而是因為,不管是楊勇親為也好,楊勇手下親自操刀也好,已經對楊廣進行了打壓的舉措。
楊廣可不比楊勇,遇事機敏著呢。他深知,卷入到跟東宮的爭鬥當中,就絕沒有善了這一說。
就算是楊勇想要息事寧人,可他那些手下幹麽?頂級的權力圈,就那麽幾個人,不踢出幾個,哪有自己的位置?
正是因為看得非常明白,楊廣才堅信一點,想不被踩下去,就要把別人踩下去。
這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強者通吃,跟道德良知什麽的,毫無關聯。
秦蒙笑道:“晉王,監軍大人深夜奏報,聖上親自過問,你以為,這件事情,聖上心裏說放下,就放下了?”
楊廣急道:“聖上肯定是心有芥蒂,可是。聖上不也沒動東宮麽?”
“嗬嗬,不著急。東宮乃國之傳承大統正統,若僅以另有隱情的僭越為由製裁東宮,則朝廷必疑慮不已,如此,聖上所定平南之策,難免會有意外,若是功敗垂成,則非聖上所願也。”
“將軍,廣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隻是,聽聞東宮欲對將軍下手!”
秦蒙聽得一皺眉頭:“哦?此話怎講?”
楊廣看看左右,小聲道:“聽聞東宮屬官,欲以將軍擅自使用禦賜金牌,彈劾將軍。將軍,這可不是小事啊,禦賜金牌。乃是皇權象征,其用,堪比聖旨。是皇權絕對權威的體現。將軍隨便出示,分明是對皇權不尊,屬大不敬啊。”
秦蒙聽得有些惱火,他倒不怕關於他擅自使用禦賜金牌的彈劾,因為楊堅已經知道了,而且,因為使用金牌,他腦袋上的包,現在還沒消呢。
關鍵是,東宮的屬官,有點欺人太甚了。雖然摔盆拿人,讓東宮失了麵子,但畢竟秦蒙沒有把事做絕,給太子楊勇留了一條後路。
現在,東宮不但不思感激,反而是要出手對付他,這是不能容忍的。
“晉王,東宮有你的人吧?”
楊廣沉吟一下,看看秦蒙灼灼目光,知道這事也隱瞞不了他,便道:“是,東宮有我的人。”
秦蒙點點頭:“通知你的人,讓他務必斡旋,攛掇太子掌控的禦史言官,再上一道彈劾我倆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