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緬甸國書,天子之怒
京城,皇宮。
隆興皇帝朱常英近來脾氣很不好,因為遇到的事情沒一件讓他順心,先是薊遼邊鎮被後金軍突破,被掠去數萬百姓和無數錢財,再是朝廷任命的剿賊總督胡振在陝西中了起義軍的埋伏,不但折損官軍三萬,自己還丟了性命,更使得陝西形勢幾近糜爛。
就在朱常英心情鬱悶之際,白麵老者前來稟報道:“聖上,禮部主客郎中孟奇求見。”
朱常英皺了皺眉,把北疆的奏折放置在禦案上:“他來做什麽?”
白麵老者如實回道:“孟奇說是緬甸王子送來了國書,要先請聖上過目,再與緬甸王子斡旋……”
朱常英聞言,眼眸微眯,眼眸中閃過一道殺意,這樣凶悍之色,在白麵老者眼中卻是極少見的。
白麵老者心下一凜,又道:“聖上,那緬甸王子傲慢之極,如此彈丸之國,竟敢不將天朝放在眼裏,聖上何不將那王子驅走,倒也安生些。”
朱常英卻是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緬甸雖然是小國,但卻關係到大明西南邊陲的安穩,他們隻怕是知道了大明的底線,知道朕的難處,才敢如此,哼,那王子的傲慢隻怕是用以觸探朕的底線的。”
接著,朱常英擺了擺手道:“去宣孟奇吧。”
沒過多久,孟奇徐徐踏入禦書房,他年逾四十,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副雍容,那一雙眼眸布滿血絲,卻也銳利逼人,隻是此刻,那銳利之色銳減,換上的是些許惶恐,乍看之下,便可看出他是個幹練之人。
朱常英坐在禦案之後,方才那雷霆之怒早已煙消雲散,倒是換上了可親可敬的臉色,朝孟奇微微一笑,然後對白麵老者吩咐道:“賜坐。”
白麵老者去給孟奇搬來了錦墩,孟奇欠身坐下,拿出一份硬木外裹著紅色絹布的國書,雙手將其高拱起來:“聖上,緬甸國獻來國書,請聖上參詳禦覽。”
白麵老者將那國書拿起,放置在禦案上,朱常英嗬嗬一笑:“孟卿辛苦了!”
這一句話說罷,便將國書翻開,國書中的文字是漢緬兩國文字同書而成,漢字為主,緬甸文字為副,隻稍稍一覽,便可知悉其意。
朱常英乍眼一看,那笑容頓時僵住了,眼眸中浮現重重殺機,咬牙切齒地將國書推下禦案,起身負手,卻是心事重重地在禦書房來回踱步,每走一步,那怒意便增加一分,臉色難看極了。
天子之怒,有一種排山倒海的壓迫,讓白麵老者和孟奇頓時色變,屏息不敢言。
孟奇一下子從錦墩上滑下來,跪倒在地,趴伏請罪:“聖上,微臣交涉不力,有辱國威,願引頸受戮。”
朱常英冷笑回眸,冷哼一聲道:“和你沒有幹係,哼哼,這緬甸彈丸小國,竟敢來要挾於朕,還敢大言不慚要我大明承認他們對騰衝、隴川、芒市三地的占有,哈哈哈,夜郎自大…無恥之尤…”
白麵老者一聽,頓時明白了,心裏暗暗咋舌,這緬甸國瘋了嗎?
先帝也即朱常英之父朱胤真在位期間,曾與緬甸國發生大戰,大明三戰兩勝,險些滅掉緬甸國,後因中原天災,軍糧不濟,加上出征明軍得了疫病,便退出了緬甸領土,並留下騰衝、隴川、芒市三地作為兩國緩衝地帶。
現在,這個緬甸王子竟是獅子大開口,真是什麽條件都敢開啊。
朱常英怒氣衝衝地來回踱步,那眼眸中殺機畢現,陡然道:“孟卿,若是朕現在立即驅逐緬甸王子,令他終身不得踏入大明,是否合乎國禮?”
朱常英雖然大怒,卻終是存留了些許的理智,到了這個時候,卻仍然還在顧及外事禮儀。
孟奇趴伏在地,一動不敢動,聲音卻是鏗鏘道:“微臣以為萬萬不可,此次與緬甸締結盟約,可以讓大明抽調西南邊軍北上,徹底解決北疆危局,還請聖上三思。”
這份國書在常人眼裏或許隻是笑話,可是對於朱常英來說,不啻是戰書,是羞辱。
可是偏偏,跪地的孟奇卻是既悲憤又理智地道:“聖上不可不察,緬甸雖然國小,卻也帶甲十萬,若是入寇西南,西南必定糜爛,依微臣看,緬甸王子立下這份國書,隻是漫天要價,如果繼續商議,或有回旋的餘地。”
孟奇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身為主客郎中,此刻他的腦中無比的清明,若是先帝時期,或者再往上,大明確實不用將小小的緬甸國放在眼裏,但大明現在內憂外患,若是平白多一敵手,無疑會讓現在的大明形勢雪上加霜。
孟奇磕頭如搗蒜地繼續說道:“聖上,緬甸國何足掛齒,可事關西南邊防,以及西南邊軍北上,還請聖上息怒。”
朱常英胸膛起伏不定,撐住禦案,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一雙陰狠的眸子望向孟奇,咬牙切齒地說道:“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你們就是這樣替君分憂的?”
這句話誅心至極,孟奇雙眸含淚,仿佛一下子變得老態龍鍾起來,不斷地磕頭道:“臣萬死難辭,萬死難辭……”
朱常英一屁股坐在禦椅上,雙手緊緊攥著一筆朱筆,冷笑連連,那寬宏的作態消失的一幹二淨。
身為天子,朱常英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若說麵對的是當下軍力強盛的後金倒也罷了,可緬甸一個彈丸小國,卻也敢如此囂張,是可忍,孰不可忍。
良久之後,朱常英的臉色總算恢複了些神采,他望了額頭已經磕出血的孟奇一眼,卻是出奇地冷靜道:“罷了,孟卿,起來說話吧。”
白麵老者連忙去攙扶孟奇,此刻的孟奇,那額頭上已滿是淤青,幾處傷口流出泊泊鮮血,誠惶誠恐地複又坐在錦墩上:“聖上,這份國書我大明斷不能接受,可也不能拒絕,當今之計,唯有一個拖字,隻要緬甸王子滯留在京城,微臣慢慢和他談,總有一日能挽回一些餘地。”
朱常英恍然,心裏卻是在想:“別人都羨慕天子執掌天下權柄,可朕身為天子,卻處處都是掣肘,做人難,為君更不易啊!”
有時候,朱常英真想豁出一切,不計後果的去做一些事情,隻是心裏存留的那點兒理智,卻讓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孟卿所言有理,斡旋的事你們繼續進行吧,朕過幾日要舉行國宴,招待緬甸王子,化外之民可以無禮,朕豈能做禽獸?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去吧。”
孟奇連忙道:“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