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總督戰死,靈前感悟
白龍駒衝勢如同閃電迅疾,郭臻來不及驚呼阻攔,便見徐弘基衝入敵陣,狀若瘋狂般開始揮刀拚殺。
作為徐弘基的親兵隊長,楊凱的反應比郭臻要快一些,他一邊策馬緊跟上去,一邊撕心裂肺地喊道:“大人!”
之所以沒有大喊‘總督大人’,則是楊凱的最後一絲理智提醒他,莫要叫破徐弘基的身份,給徐弘基招來更大的危險。
徐弘基的突襲,給清軍帶來些許慌亂,但很快他們就將徐弘基團團圍住。
徐弘基不退反進,騎著白龍駒直殺入清軍人潮深處,五十名武毅軍騎兵緊跟著楊凱,想要一同護在徐弘基左右。
清軍人潮內,郭臻看到一個清軍揮刀削去徐弘基的將盔,使得徐弘基滿頭白發披散開來,這讓郭臻揪心不已。
“中軍,快向右突擊!”
郭臻指揮驍騎營中軍艱難轉變方向,想要去救徐弘基,可驍騎營中軍還沒完成轉向,便看到徐弘基高大的背影在白龍駒上晃了晃,右手長刀砰的落地。
下一刻,讓郭臻心碎的一幕出現了,一個清軍佐領手持長槍刺入徐弘基的胸膛。
“嶽父大人!”郭臻悲聲大呼,伸出右手,卻什麽也挽留不住。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亂軍中的郭臻好像有片刻的失聰,他看見徐弘基落馬,看見五十名武毅軍將士在清軍的重圍中被擊落,看見楊凱飛身撲向地麵,用血肉之軀擋住清軍騎兵對徐弘基的踐踏。
郭臻幾近瘋狂,嘶聲狂吼道:“殺過去!”
驍騎營中軍感受到了主將的悲憤,齊齊策動戰馬衝鋒,經過一番血戰,終於將徐弘基附近的清軍趕走。
雪地被鮮血染得赤紅,屍體隨處都是,郭臻看見楊凱的背影,他的後背被清軍騎兵踐踏的像肉泥一般,鐵甲陷入體內。
郭臻翻身下馬,扶住楊凱的身體輕輕把他扳過來,生怕一用力這具身體就會散架。
在楊凱身下,徐弘基仰麵而立,雙目怒瞪,麵目如生,胸口那個駭然的血洞,昭示著徐弘基已然逝去。
楊凱雙眼瞪大,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指向徐弘基的屍體。
“楊千總,放心去吧,我會把總督大人的屍體帶出去的!”郭臻跪在地上,感覺到懷中身體快速失去活力。
突然遭遇這個變故,郭臻本以為自己會很憤怒,但他沒有,本以為自己會很悲傷,但他也沒有。
“啊!”郭臻拔刀仰天長嘯:“總督大人!總督大人!!總督大人!!!”
沒了,一心為國的宣大總督徐弘基沒了!
大明朝廷真是會作死啊,在拆掉袁煥這座長城後,又親手毀掉了徐弘基這座長城!
從這一刻起,世上再無宣大總督徐弘基,也再無大明副總兵郭臻!
王逝不知何時出現在郭臻身邊,他招呼幾個親兵取來衣袍,將徐弘基和楊凱的屍體包裹住綁縛在戰馬上。
郭臻看著仍在血戰的驍騎營將士和武毅軍將士,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深吸一口氣,郭臻嘶吼道:“突圍!”
驍騎營騎兵調轉方向,殺向清軍防守薄弱的蒿水橋,武毅軍步卒豎起的長槍如同永遠衝不跨的岩石,將來勢洶洶的清軍騎兵一一擋在外圍。
杜度的反應不慢,沒過多久就意識到中了郭臻的聲東擊西之計,他連忙調動人馬進行攔截。
可惜,因為徐弘基的死,宣大鎮兵馬形成了哀兵效應,剩下的驍騎營將士和武毅軍將士好似忘記了疲倦,忘記了饑餓,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與突圍路上的清軍展開瘋狂衝殺。
清軍向來自詡勇猛無畏,可麵對發狂的驍騎營將士和武毅軍將士,他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們越戰越是心虛,越戰越是無力。
一月十六日,順德府,城南門前人群擁擠,三府百姓哭聲震天。
東城外,宣大鎮軍營前搭了一個平台,上麵擺放了兩口紅漆棺材,棺材蓋是打開的,上麵蓋了一層白布,左右兩側各有四將身披孝服,扶刀而立,表情肅穆。
兩口紅漆棺材,前麵一口棺材中裝的是徐弘基,後麵一口棺材裏裝的是楊凱。
這幾天前來吊唁的百姓絡繹不絕,他們如流水般在兩口棺材前磕上幾個響頭,然後流淚離去。
郭臻身穿孝服,站在不遠處觀看,口中喃喃自語:“人先自賤,然後人賤之,人先自輕,然後人輕之!”
這樣的大明難怪被滿清得了天下,剛穿越的時候,郭臻隻知道憎恨滿清,可近十年來的經曆讓郭臻明白,原來是漢人自己丟了天下,自己把腦袋放到別人的鐵蹄下。
離郭臻幾步遠的王逝側過耳朵,雖然沒聽清楚郭臻在說些什麽,但他知道自己主子應該真正悟了。
滿清大軍離開京畿南已有好幾天,他們殺向山東了,宣大鎮兵馬除了王樸所部提前被調走,近乎全軍覆滅,關寧騎兵隻在觀望,杜爾滾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擄掠人口財物了。
“順德知府已經上書朝廷,很快就會派人來驗證總督大人的死訊。”王逝看郭臻情緒低落,不好多說。
“人都死了,做的再多也是徒勞!”郭臻突然笑了笑:“張平、高潛、田觀、吳桂、陳甲……從前我以為自己不會去痛恨別人,原來隻是沒到痛心處!”
“總督大人是大人的嶽父,當然不一樣。”王逝出聲應和。
郭臻抿抿嘴,他去救徐弘基,可不僅僅因為徐弘基是他的嶽父。
郭臻目光落在徐弘基靈柩前不遠處,那一群衣衫襤褸的宣大鎮將士身上,突然問向王逝:“如果我說有一天滿清會取了大明的天下,王先生,你信嗎?”
那是驍騎營和武毅軍最後剩下的將士,蒿水河一戰,驍騎營折損超過三成,而四千武毅軍因為缺乏戰馬,最終隻有八百餘人突出重圍。
郭臻帶著驍騎營盡力去營救,可徐弘基卻早已心生死誌,回過頭來想想,郭臻覺得即使自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仍舊會去蒿水橋,不為其它,隻為心安。
“我信!”王逝目光落在那一片白幡上:“我被流賊挾裹數年,早就知曉這大明已經腐爛透頂。”